也许愈是没有的东西,才愈是令人羡慕。
岑朵安向来是个反光体,追求者众,几如圣斗士星矢团结在雅典娜周围般。所以她真的很想知道,成为众星拱月的女神,会是什么感觉。
沈居沅自嘲的撇了撇唇,伸指探入包内,捏了捏薄薄的钱包,这个月她剩下的零钱真是少的可怜。
沈居沅面无表情的将手探出来时,旁边的人突然出声:“你抽烟么?”
暗夜里,来人悄无声息,她吓了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答道:“谢谢,不用。”
她抬头转身时,堪堪与对方四目相接,她暗叫声:“糟糕!”想要半路收回,却已来不及。程牧行一双丹凤眼,漂亮而邪气,直勾勾的瞧着她,眸色深沉,面容陈寂。
似乎对她惊乍的反应极为满意,程牧行嗤笑一声,从兜里掏出盒烟,点燃一支,施施然吐出个烟圈来,不满意的朝她摇摇头:“你撒谎。”
沈居沅狐疑又不悦:“程先生,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闻言,他漫不经心的掐灭手中的烟,懒洋洋朝前踱了几步,伸指捏着她的下颌,遗憾的笑笑:“你的针织衫上烟味呛鼻,下次撒谎的时候,记得先试着拿精纺多泡几次。”
深秋时间,他的指尖冷如碎冰,分明的指骨咯着她下巴疼。温凉的鼻息划过她颈侧,薄荷味和凌冽的烟草味混杂着飘过她鼻端。
沈居沅的烟龄不算短,可混合着薄荷的烟草味依旧让她胸闷气短,她没忍住,偏过头轻咳了一声,指尖顺势划过他的指骨。
她的指甲留了很久,十指尖尖。霎时间程牧行指背多了几道红痕,可他依旧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冰冷的指沿着下颌抚上她唇角,一声不吭,眼角含笑。
沈居沅实在不愿将他眼底的丝丝兴味理解为欣赏,夜色温凉,程牧行一双眼慵懒却又锐利,一眨不眨。沈居沅站直身体,竭力抵御窜入四肢百骸的压迫感。好半天,她才如僵硬的木偶般回过神来,用力拍下他的手:“我不喜欢别人离我太近或动手动脚,程先生,你懂不懂什么叫尊重?”
他懒洋洋的抽回自己的手,重新插入裤兜里,漫不经心的抽了口烟,才不疾不徐道:“我记得一个月前你还主动向我投怀送抱。”
程牧行看着她的眼神颇有些啼笑皆非,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丝刻意伪装的委屈。
沈居沅咬了咬嘴唇,没有吭声,她记起那一晚,如果不是因为他出手相救,她几被强bao了,她紧抱着程牧行不撒手,如同他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泪水还**了他的衬衣。
这么想来,还真是丢人。可她到底没被程牧行问傻,只楞了一秒便如受惊之下,炸开毛的猫:“程先生,谢谢你救了我,可我不喜欢肢体接触,所以麻烦你尊重我,就像我尊重……”
她顿了顿,睨着他似笑非笑的眼:“就像我尊重您的性取向一样,不管你是双性恋或是同……”
她自忖性取向这么私密的问题,至少他该是在意的,这大抵该算是他的软肋。
一阵静默,片刻后,她听到一声轻轻的程牧行颇为玩味的笑声,他轻声低喃了一句:“所以呢?所以你会对我的性取向保密?”
暗夜里,他的唇角微微一牵,别致妖娆。
可当时她年轻又愚蠢,竟然在他嘲讽又戏谑的目光下认真的点点头:“当然,我绝不会泄密。”
他玩味的看着她,笑容里没有任何波澜,如同她是个还在早教班穿着背带裤吮手指的孩子:“我才不在乎呢。”
沈居沅只觉得内心的一点小得意,小聪明瞬时坠入深渊。
程牧行唇角勾出了个微笑的弧度,掏出手帕来,细细的抹着拇指尖。于是白色的方帕上,渐渐现出一抹嫣红。
见她盯着他的动作,便抬起头笑一笑:“你唇角的口红花了。”
紧接着,程牧行踱远了几步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右侧额角:“还有,你额角的粉底液没有涂匀。”
她睨着程牧行一脸意味不明的笑,如斯黑夜里,比这次不靠谱的相亲更糟糕的是,她确定他是她的灾星。
索性,没让她煎熬太久,墨毅扬摇下车窗招呼他们上车。
她本就不是胡搅蛮缠的人,接受完墨毅扬毫无诚意的因公事理由接听电话致歉后,便安静的闭目养神。
路程过半,墨毅扬突然开口:“amy,下周三是朵安生日,我开车过来接你?”
沈居沅不确定这否算是邀约信号,在男女恋爱关系中,她的经验向来乏善可陈,可既能见到顾景何,她立刻响响亮亮的说了声:“好。”
喜悦的神情更是不加矫饰的流露到脸上。
原先一直阖上眼缓缓睁开,程牧行回过头来瞧了她一眼,目光澄澈无匹,一帧帧划过她面颊。乌黑的眼眸盛满笑意。
沈居沅霎时间意兴阑珊,强迫自己将笑容收敛起来。
彼时她尚且不知那将会是她人生中倒数第二次见到岑朵安。
在很久以后,心里理疗师尝试性的还原场景时,曾问过她:“你对那一天的记忆是?”
摇椅绒软,沈居沅安静的陷入里面,阖上眼:“红与白。”
理疗师重复问了一遍:“红与白?”
沈居沅睁开眼,双目清明,极为肯定的点头:“是的,红与白。”
她每每强迫症似的回忆起这段往事时,总是在心底划过一道绵长而尖锐的刺痛,也总能记得那天的太阳很暖,明明是深秋的时节,却让人仿佛惊觉是夏日暖晴天。
其实算算距今不过三五年,可如今再回首时,却是往事如烟灭。因着记忆的负重,她在最年轻的时候,却有着一颗最老的心。
岑朵安的别墅位于曼哈顿的上东区,从外观看,这栋建筑有着巧克力色的外墙,白色的扶手和栏杆。
带着夹鼻眼镜的管家替他们拉开石楠花印刻的门环后,便伫立在一旁,浑身散发着谦恭温和的气息。
说不清楚因着紧张或其他,沈居沅在踏入大厅时,全身如同散了架般的毫无底气。
她强制性的定了定心神,很明显,她和墨毅扬,并不是唯二获得邀请的人。琉璃色的水晶吊灯下早已是衣香鬓影热闹欢腾,觥筹交错。
她匆忙一扫人群里的面孔,原来岑朵安将自己的生日宴安排成了小型的社交舞会。
“沅沅!?”有声音从二楼飘过来时,沈居沅正打算不着痕迹的将手从墨毅扬的臂弯里抽出来。
沈居沅抬起头来,恰巧与阶梯上的人视线相接,见果真是她,那抹红色的身影几乎是雀跃着的三步并作两步跳下阶梯后,扑到她怀里。
沈居沅接受了岑朵安美式的热情,她环视了一眼四周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终于看到了斜倚栏杆处带着一脸宠溺笑意的顾景何,以及……朝着她举了举酒杯的程牧行。
从见到程牧行的第一眼开始,沈居沅就意识到大事不妙。
可他只瞥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去和身侧的顾景何聊着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