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速又快又急,念着顾景何英文名时,竟然始料未及的顺口,怔了怔,沈居沅低着头极轻的自我批评:“这么大的事没有及时通知你们,应该是我们失礼才对。”
字字句句无半句属实,又兼这么顺畅的说下来,沈居沅几觉得以后她可以尝试转型写软广。
顾景何微微仰起头,细细打量她颇有些局促的面容,慢慢地开口:“所以我说我还欠你们一份厚礼。”
他唇角的笑容温和又懒散,却有着与生俱来的固执。
阳光不设防的洒他面颊上,凝成了一层薄薄的淡金色泽。
沈居沅怔了一会儿,才敷衍着笑:“沐园这么大的case,你能放心让我接手,已经算一桩厚礼了,托你的福,我今年的业绩要加五个点。”她满足的笑笑,伸出一只手掌来,在他眼前轻轻的晃了晃。
也许是她的好心情感染了他,顾景何配合的弯了弯唇,却有着明显的心不在焉。
她循着他的视线看向桌角,有那么一瞬,沈居沅彻底回过神来,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凉意,甚至打了个冷战。
其实只是只再普通不过的骨瓷花瓶,整个瓶面绘制着大朵大朵盛放的山茶花,妖娆自肆,铺陈绚丽。
沈居沅调回视线,勉强的抿着唇笑了一下:“景何,这几年你有朵安的消息么?”
从重遇到他开始,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三年,一千多个日夜,从n城到拉斯维加斯,夸张点来说,差不多是一个太平洋的距离。如今再提起这个问题时,她居然比她想象的要轻松许多。
顾景何苦笑一声:“没有。你呢?”
“也没有。”
一时间两人静默着,她低着头,看着手腕上表的刻度。
公众都是极易健忘的,如今再在大街上随意拉个人出来问问,怕是没有人会记起岑朵安这个名字了吧?
而娱乐圈的面孔向来更迭的很快,谁能记得三年前有位一出道即惊为天人的岑朵安。
只怕狗仔队们也忘了,岑顾联姻,又曾算是多大的头条。
她摇摇头,心里一窒,突然想起来,顾景何原定是她表姐夫的。只能说天意弄人,搜刮出来的话题早已用完,只等着他看完文件开口离场。他们就像默片,或者哑剧,只低着头,无声无息。
外面传来指扣玻璃门的声音,有人推门而入提醒他:“顾总,刚电话里广告公司说11点会跟我们来商议富媒体最终方案了。”
沈居沅抬起头,正迎上那人的眼,原来是刚见过面的筱月。
等她合上门时,沈居沅看一眼手表,马耳他十字正指向10:0。
时间不多了,她低头伸手探入包***层夹层都里外看了遍,忙活了一阵后只能抬起头来,窘迫的看向顾景何:“对不起,顾总,我的u盘忘带了。”
整个展示方位图的ppt除了硬盘备份加密外,只放在u盘里,可今天她完全不在状态,真不知是哪里抽风。
沈居沅无言片刻,匆忙起身站立:“抱歉顾总,我今天u盘忘带了,我会把文件发到你助理的邮箱,您看如果有问题的话,我们再商议?”
看得出她的微微尴尬,顾景何手中的签字笔微微一滞,淡淡的瞥她一眼,目光清冷:“这样也行。”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沈居沅暗暗松了口气,眼尾瞥到他沉静的面颊,知道这桩case不会因她的疏忽而跑掉,旋即扬起一张明媚的笑脸:“那先再见。”
她心情这样好,顾景何不由自主的也笑笑:“再见。”
沈居沅抚了抚额前的发,起身离开。
阳光下她及肩的发色如乌木,泛着幽暗的光泽,可不知为何却刺痛了他的眼睛。
事实上每次沈居沅出现时,都能令他多一分吃惊,她走路时脊背从来都伶仃挺直,高中时,偌大的阶梯教室,选修课结束时,有女生挤在她身侧笑闹着,冲着在前疾步快走的自己起哄:“居沅,快看,你们家的小何何!”
然后他能看见她步伐匆匆擦着他过去,有时还能见到她红胜番茄的侧脸。
在美国再见着她时,她染成了紫色的发,还打着鼻环,乍一见以为她成了个太妹,竟然莫名其妙的失望了很久。
如今再见到她时,依旧是极肩的黑发,乌黑的眉眼。原来那些年她竟然没有丝毫改变,也许改变的只是自己罢了。
电视里正直播着美国的超模大赛,一个个身量足情商高的妹子展示着私生活的真人秀,或真实或做作以搏电视外观众的投票。
沈居沅倚在沙发一侧,从茶几下摸索出一颗戒烟糖放入口中,薄荷味瞬时充斥她整个口腔,渐渐的沁入整个心肺。
从前乔妆曾目瞪口呆的盯着桌上戒烟糖纸,使劲儿的挪揄她:“求你了,还是抽烟吧,这样吃下去总得得糖尿病!我不想你三十岁不到我就去疗养院看你!”
对乔妆的这句话,沈居沅记忆深刻。
她还真因为抽烟住过一阵疗养院,后遗症也即她讨厌医院,每每想起那段时光就心有余悸。
那时也不过刚半年,父亲刚刚过世不久,大错已然铸成。既然这些无法更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冲到程牧行办公室,撕毁他办公桌上飞往大马士革的蜜月机票。
仿佛对她的任性习以为常,程牧行微微笑了一下,低垂着眼睫:“怎么了?不喜欢那里?”
他欠了欠身,懒洋洋的将桌前的地球仪推到她面前:“那亲爱的,你自己挑。”
程牧行面上表情无半分改变,连着声音都温温吞吞,一双墨色的眸不以为意的看着她。
如同重重挥出的一拳锤在了空气上,眼见着她准备好的那些谩骂台词毫无用处,沈居沅只能悻悻的小心翼翼开口:“我不想旅游,我想离婚。”
这句话终于起到了预期的效果,程牧信一双桃花眼蕴满寒川,面色明显寒下来,连带着语调都降了好几阶:“你最近休息的太少,容易胡思乱想。”
他背对着她,倚窗而立,而后慢悠悠的掏出烟盒,点燃一根烟,留下身后足够多的空间给她。对她的张牙舞爪只作壁上观。
这半年来她几次三番费尽心机的提出离婚,对未来也早已心如死灰。她所幸拾起程牧行随手搁桌上的烟盒,慢悠悠的点起,重重吸了几口,轻吐出烟圈后,扬着眉挑衅的看着他。
她从初中开始吸烟,高中时开始戒烟,只是没料到,如今点起烟来,技术自是娴熟的很。
他微微眯眼,冷冷的看着她的全套动作,期间除了接了几个例行电话外,再不置一词。
程牧行看的她益发慌张起来,她堵着气报复性的抽光他烟盒里所有的烟时,才惊觉加湿器和香氛已经无法阻拦办公室缭绕的呛辣气味。
程牧行身体前倾着瞧她,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嘱咐推门而入的助理时,语调沉了沉:“小赵,送一下amy。”
除了少许的亲友外,他人前人后向来习惯称呼她英文名。一旁的小赵唯唯诺诺的点头,看她的眼神一脸惊诧,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他定是以为她是程牧行第n位拿腔拿调找么蛾子的女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