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后的顾耳没有径直走向那个少年。

她的脚步很轻，却又十分忐忑。每向前走一步，她都感觉自己好像踩进了一片虚空，里面塞满了注满阳光的棉花。心是软的，带着不确定，带着莫名的兴奋感和紧张感。

自己不是不应该下车的么？她问自己。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要面对徐牧。然而当这个少年以这么单薄的姿态出现在眼前时，她还是会朝有他的方向奔赴去，哪怕她所捕捉到的只是一个身影。

她不敢靠近他。双腿一步步往前挪，最后走进了那家书店。她又坐到落地窗边的位置，双手若无其事地翻着杂志，落在少年身上的目光却没有丝毫松懈。

这时已经入冬。雾城初冬的天空被一层青雾笼罩着，徐牧的背影看上去就像挂在白幕上的一幅画，静静的，淡淡的。

从这个角度看去，顾耳发现徐牧正端着相机在拍什么东西。她提起脖子去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什么都没有啊。

对街是摆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的商店，干净透明的落地窗好像一面镜子，把城市倒影在眼中。

突然，徐牧悠然地转过身。

一秒，两秒，三秒。

清澈的目光如同一汪清泉，静静注入顾耳的心，凉凉的。原本富有节奏的心跳，在那一刻莫名地漏了一拍。

顾耳只看到徐牧清矍的面容，在那一刻温柔似水。他轻扬起嘴角，在眉眼间缓缓荡漾开。

移步，向顾耳慢慢走来。

“顾耳，好久不见。”

他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好久不见”。

顾耳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为什么，他还愿意和自己说话？她楞楞地点头，什么都不说。

要怎么开口？难道要说“徐牧，看见我你不觉得恶心么？”还是“徐牧，我并不想看到你”。

不，她不想让徐牧觉得自己很恶心。她很想看到徐牧。

“怎么不说话？”徐牧有些疑惑，但还是云淡风轻地笑着。

“哦，没有。走，我们出去吧。书店里不方便说话呢。”

“嗯。”

徐牧让顾耳走在前面，自己跟在她身后，举着相机对准她的背影快速摁下快门。

顾耳感觉到了闪光灯，转过身来，却是见徐牧已经将相机藏在身后，笑靥如花地看着她。顾耳本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只是莞尔一笑，随即转身继续向前走。

“你怎么还没回家呢？”顾耳问。

徐牧本来就是出来采风的，他并不急着回家。且说他已经连续一周没有去学校上课了。前不久他感染了风寒，导致病情加重。徐妈妈爱子心切，加上陈医师与徐妈妈可以说是一个鼻孔出气，于是就让徐牧在家静养了一周。

这不，病情刚一好转，他就背着相机到处采风来。结果，一不小心，就遇上了顾耳。

可是他并没有实话实说，他怕任何人知道他的病。十几年来，他每天都梦想自己能和其他人一样带着痕迹生活，爱自己所爱之人，恨自己所恨之人。至少，让他知道，他不是孤独的。所以他每天坚持写日记，把仅剩的记忆留在纸张上，这样他回过头来看的时候就会知道其实自己遇见了很多人。

“想多逛一会儿再回家呢。”他回答。语气像极了一个吵着要去游乐场玩的小孩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