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看程小青总是用着不屑的眼光瞄自己,也不肯说话,似是很鄙视似的,开口便骂:“你个死丫头!我是你娘,也不像江家爹那样打你,也不像江家娘那么丢下你,让你一直好吃好穿得长这么大,居然还敢白我?”
程小青想想有道理,自己比起江小鱼来,真是生活在天上似的。她摆正脸色,“娘!小鱼她年纪这么小,你留下了她,她就是咱们家最小的了,没指望我们多照顾她,我们也不能把她当丫头看呀!叫她伺候我们一家子有手有脚的大人,你不觉得惭愧嘛?”
陈氏一手点过去,点上程小青的脑袋:“你的意思是把她当闺女养啊?我们家养得起么?养你一个就花了我多少雪花银了你知不知道!”
“唔...”程小青撅嘴不说话,那我也挣了不少钱呀。
“哎,娘这都是为了你好!”看程小青不敢回嘴,认错态度良好,陈氏也就坡下驴,拉住闺女的手语重心长道:“娘也不是那狠心的人,这丫头年纪这么小,身子又矮又瘦的,我能让她干什么粗活去?顶多帮忙烧烧火,端端菜嘛咯!娘主要是想啊,你现在加入了那诗会,里头都是些大户闺女,哪个没有贴身使唤的?你总是一个人来来去去,少不了给她们看轻了。现在多了个小鱼,叫她陪着你一起去,又不累又不苦,还有好吃的,更能长见识,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姐妹似的,对她也好不是?”
“娘,想不到你想得这么远,我错怪你了!”程小青反拉住陈氏的手,慢悠悠地晃着。
“你这死丫头,总是把娘当坏人看!”
于是江小鱼便在这个家生活了下来。
就像在孤儿院里饱受欺凌的孩子找到了和蔼的养父母一样,她总是尽量表现得乖巧和懂事,努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小心翼翼珍惜着这一份温暖。
我只要多做事,少说话,不给婶娘和阿叔惹事,他们就不会赶我走的!江小鱼总是这么对自己说。
有时候也会梦见娘亲,她哭着揽着自己,说她不是故意丢下她的,是因为弟弟还小,受不得那每日的打骂...
她也流着泪哭说不怪她,她知道娘亲还是疼她的,不过是弟弟更需要人照顾罢了;况且现在有了这么好的人家愿意收留她,她已经很幸福了...
第二日起床,枕头一片湿濡,江小鱼垂下眼来,她也才十岁,何尝受得住那打骂呢?
这种小心翼翼,程小青看在眼里,愈加心疼起来。她便有事没事找她聊天说话,跟她逗笑,开导她,期望着她能慢慢开朗起来。
偶尔也会拉李圆过来一起说说笑,讲讲话,热闹热闹。
程家爹妈还不会人品太差,这种情况下,也对江小鱼表现得及其宽容和慈爱,讲话都不会太大声。
及至二月初贤哥儿回了家来,江小鱼总算拾回了笑容,讲话也自然了许多,她已经慢慢融入了程家的生活。
贤哥儿这回回来,可是真有变化了,站起来已经跟程小青差不多高了,小孩气儿一下子退了不少,讲话也条理起来。
“...我就从来没见过那般多的动物皮毛,叠起来比我还高,黑的灰的白的都有,不过气味儿可太大了,差点没熏死我。”一家人围着贤哥儿,他就在中间手舞足蹈。
“姨夫当场拍板,全要了!可把那群猎户高兴坏了,他们还等着拿银子去买年货,回山里过年呢,于是价钱也没花多少时间就压下来了。啊?问我为什么过年回不来?还不就是因为这批货!这皮毛啊,太味儿,还带着血水呢,不能就这么运回来不是?就找了当地的师傅给硝皮弄了弄,时间就不够了嘛,又赶上风雪天...”
“贤哥哥,这两快皮毛就是当时给买的?”小鱼摸着桌上的皮毛,满脸崇拜得仰望着他。
“可不是?!别看它们现在又光滑又干净,当时可是又脏又臭,不得了!”贤哥儿答完,又转头回去看陈氏:“娘,你看,这两块合起来,能不能给爹做件褂子什么的,应该很暖和。”
陈氏却不屑一顾:“这两块杂色皮,又小又难看,做了褂子也穿不出去!当初你姨夫已经买回来一批了,全给那码头杂工买了,看中它挡风暖和,不过平时也不穿,运货才穿呢!你爹现在升了官了,又不用天天在外头走动,穿这个作甚?!”
贤哥儿不说话,他感觉一腔热情被陈氏一盆水浇灭了。
程小青忙安慰他:“娘不要就最好了!全给我,全给我!刚刚我还害怕她跟我抢呢!”
“姐你拿过去有何用?”
“嘿嘿...大作用!明天给你看成果!”
于是第二天,程家多了一头毛绒绒的公仔玩具,看着像狗像狼又像熊的东西...
“青姐姐,这狗嘴巴在笑呢!”江小鱼高兴得戳着公仔,道:“跟拉拉好像哦,就是尾巴短了点!”
“还不错吧?送你了!回头给它放床上,晚上毛绒绒的,可暖和了!”看出江小鱼挺喜欢这公仔,程小青便干脆送了她。
“谢谢青姐姐!”
“姐!给我也做一个吧,挺有趣的!”
这种东西,果然小孩子喜欢得紧!程小青忽然有个想法,是不是也能把这东西做成玩具,批量卖?
后几天正好杨真真上门来了,程小青惊喜之余,本想把这构思跟她说一说的,却先发现了她的不寻常。
杨真真一脸气愤兼哀伤,一进门,便是哭丧的声音:“小青...”
“怎么了?被谁欺负了?”
“被欺负的不是我啦!”杨真真摇摇头,“小青,为什么做人这么难受?”
不用想,程小青脱口而出:“他欺负大姐了?”
杨真真握拳,“我真想一拳打过去,打到那王八蛋脸上!看他还有颜面出去找那不三不四的人!”
“还是执意要纳了那**女?”
桌子砰得一声被拍响,杨真真强压怒火道:“就是这么说那!过年那段时间,不是许多事情要忙嘛!他又不会,只能靠大表姐,所以他就稍微安分了一阵。这不这两天,他又耐不住了,老想往外跑!也不知道那贱人跟他吹了什么邪风,他昨天回来就跟大表姐吵了,还推了她一把,差点没把孩子推掉!今天表姐捧着肚子回家去了,我在那里也呆不下去了,就跑你这里来了!”
“那大姐的公公婆婆呢,如何说?”
“那他爹娘倒是站在表姐这边的,他们也知道表姐能干,又孝顺,还是挺疼惜的。别说他们了,就是亲戚们、铺子里的伙计,也都知道表姐这样的媳妇儿是万里挑一的,都背地里骂他呢!”
天使没人爱,个个要魔女吗?程小青无奈地叹气。
“哼,铺子里我也不管了!什么时候他把表姐叫回来,我再回去!”杨真真拉住程小青胳膊,“这几天,我跟你睡!”
不过此豪言壮语终结于两个时辰以后——程家二姑妈怒气冲冲到访,将闺女提了回去。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程小青忽然觉得内心一阵愤恨,夹杂着漫漫的空虚感涌上来,同时搅动的还是一番迷惘,她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若是在现代,她一定强烈支持他们离婚。家暴、出轨全是她最无法容忍的恶行,更何况那男人还老没出息,靠着老婆养的软蛋一个。
虽然程小青长得柔弱,但她其实有一颗好强的心。
前世便是如此。她从来不羡慕那些坐行政办公室的姑娘们,即便她们可以在她顶着烈日奔波劳走中暑晕倒的时候吹空调玩电脑。她情愿靠自己,跑业务、挣钱、买房,然后立足下来。
从小她就知道,只有自己是最靠得住的,别人——你凭什么要求一个别人来为你全心全意?
男人,更是如此!
换了时代换了空间,这一点仍旧适用,不,应该是更契合才对!这个男权社会,程小青忽然想啐一句:TMD!***(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