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清手腕上的血还在缓缓地流着,她的簪子一直抵着自己的脖颈。中途甚至因为觉得手酸,还换了只手。若不是当前的气场不合适,看韩靖然一脸想杀人的表情,锦瑟和苗燕真想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婉清,你在闹什么?”身后传来妇人的斥责声。
众人看去,是韩家夫人和韩侯爷过来了,韩夫人看眼儿子,目光就转向了苏婉清,神色波动不平,“你们眼睛都瞎了么?没看到少夫人手腕受伤了?快去请大夫……”
“不用麻烦了,”苏婉清平和道,“给我和离书,我立马就走,时间恰当,我还可以去趟医馆。”
有先前一直在旁边看的老婆子凑上去,在韩夫人耳边嘀嘀咕咕地把刚才苏婉清进门后发生的一系列事讲了一遍。韩夫人皱着眉,声音缓了些,“婉清,你的孩子……这会儿你身体不好,应该去休息,不要在这里闹。”
苏婉清烦了,她都把她的意思说得很清楚了,这些人一个个都耳聪目明的,偏偏听不懂她的意思、看不懂她的行为?她有那么难以理解吗?
苏婉清道,“我要和离书。”
“苏婉清,你进了韩家,就是韩家媳妇,怎容你如此胡闹!”
苏婉清道,“不容我胡闹,我也胡闹了。好歹那个孩子就在那里,你们要当着它的面,处置我吗?心安不?”
“……你!”韩夫人气得身体后仰,差点喷出口血。好在有韩侯爷扶住了她,又有丫鬟顺气,韩夫人才没晕过去。她喘息不定,这么多年来,大家都跟她说苏婉清牙尖嘴利、说话很毒,但因为韩夫人是长辈,苏婉清对她一直很恭顺,她从来没体会到苏婉清牙尖嘴利的程度,而今体会到了,居然是这个场合!
“娘,娘你没事吧?!”韩靖然早上前去看他娘了,回头怒瞪苏婉清,“你看因为你,竟让母亲犯病了!你还不快回院子里去,好好休养身体?”
韩侯爷也皱着眉,道,“婉清,这么多年我和你母亲也没说过你几句,但今天不得不说你了,你这样公然和母亲顶撞,是为不孝……”
苏婉清笑了笑,“我的孩子流产了。”所以你们想的话,可以当着它的面才处罚我。
韩侯爷当即说不出话来了,瞪着苏婉清。他看向韩靖然,想问为什么会流产。可看到韩靖然惨淡的神色,韩侯爷觉得不该问。说不定,苏婉清流产,真的和自己儿子有什么关系……他心中叹然,难道韩靖然真的是子孙缘薄吗?才多久啊,后院里女人一个个都要流产了。
韩夫人声音低下,“婉清,这么多年了,韩家也没亏欠你什么吧?娘求你,不要闹了。好好回去,有什么大不了的,和靖然有什么矛盾解决不了,娘会为你做主的,可你不要在大庭院里就这样……”
远远地,有拐杖敲在地上的声音来了,苏婉清垂下眼,笑了笑。
苏婉清陡然跪在地上,垂着头,叫了声,“母亲。”
苏婉清道,“我也不愿意这样,只是我要是再不和离,我死在韩家也没人知道。十年来,夫君守家卫国,远在大西北,很少回来,我也没有怨过什么,也没有闹过什么,我好好地侍奉公婆,管理韩家事务,我什么时候胡来过?我嫁到韩家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十年后,我终于等到了夫君回来,他却带了另一个女人来,宫里又送了两个过来。”
“你们都说,我是韩家名门正娶的韩家少夫人!三妻四妾,我也并没有反对过。可是咱们这样的大家族,就算纳妾,也是在正妻无所出的情况下吧?是,十年来,我确实无所出,可是所有人不是瞎子不是白痴,大家都知道我为什么无所出!我嫁到韩家,和守寡有什么区别?我何尝怨过?!可是韩靖然是怎么对我的?他回来有一年吗?有给我怀孕的机会吗?人家都说三年无所出才会纳妾,堂堂四大家族之一的韩家,却根本不在乎这些!韩靖然他刚回来,就带回了夏可唯!我还没有怀孕,夏可唯却怀了孕!”
“但我又做什么了?我根本没有去指责他们!我不还是侍奉公婆和丈夫吗,我不还是安安静静地做我这个名存实亡的韩家少夫人吗?可是夏可唯在韩家,是怎么顶撞我的,只要有眼睛的都知道,我也不想说这些,倒让我显得小心眼。娘你说要我不要胡闹了,我只说一件事,你们难道是真的不知道,夏可唯的孩子为什么会掉?我不信夏可唯孩子流掉的时候,你们没有去查一查!她每天到我这里请安,娘你们都看在眼里!你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苏婉清咳嗽,吐了一口血,摊在地上。锦瑟和苗燕赶紧蹲下身,拿着帕子给她擦嘴角的血。锦瑟更是趁这机会伸出手,搭在苏婉清手腕上,替她把脉。她们习武之人,虽然不是大夫,但对一般的脉象,还是了解一二的。迎着苗燕担忧瞅来的目光,锦瑟默默点了点头。苗燕怔了怔,无奈地叹口气,只用心擦去苏婉清嘴角上的鲜血。地上的血却就摊在地上,让所有人看得一清二楚,就像是这么多年来,苏婉清在韩家遭受的不公平待遇。
锦瑟搭脉后,和苗燕眼神交流,说的是:没错,你猜的很对,小姐确实激动不起来。你看她语气明明应该激昂悲愤,却偏偏死气沉沉,就应该能听出来了她心情的平静。苏婉清又唯恐旁人看出来,不得不逼着自己吐口血,以表明自己不是不伤感,语气平静,实在是因为自己身体的虚弱,正受着伤,才会让语气那么寡淡。
苏婉清她是努力激动了,可是还是没激动起来。
“婉清,不要说了!”韩夫人脸色苍白,因为她看到韩家族长由儿子搀扶着,过了门槛,正站在那里听着。虽然他们这一房出人头地,都很有出息,可是族长那一脉,还不是他们。
韩夫人哀求地看着苏婉清,希望她不要说下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