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大夫微微点着头，“不错，你的猜测，是最合理的。”因为燕归鸣是所有人里最了解苏婉清的，所以大家只要把当时情况一说，他几乎可以推测出她的每个反应来。哪一个反应开始不正常，他能第一时间察觉出来。接着，因为苗燕到来的原因，他不得不把病理又解释了一遍，“还是情绪问题。世界上最难解释的，最难医治的，就是情绪问题了。情绪问题，总会好的。当她不再责怪自己时，或者放开了心结，可能就会好了。但难的是，因为她当时身上就带着伤，我怀疑她的情绪，影响到了她的身体。一旦她的身体机能不能恢复正常，这所谓的情绪问题，就是不治之症了。她会死，被自己被弄死。”

苗燕愕然，半晌，“怎么被自己弄死？”

“或者因为身体上很不舒服，她自己却不知道，把自己给糟蹋死了。或者是情绪越来越低落，低落到一定程度，”做个在脖子上了断的手势，“自杀。”

燕归鸣看着不远处的苏婉清，良久，他慢慢微笑，“那么，她应该再也不会感受到痛苦了吧？”这样也好，万一再出什么事，她再也不会自责了，再不会出现什么情绪上的意外了，或许这样也挺好的，“她的智商不会受到影响吧？”

常大夫笑一下，竟有些嘲讽的味道。青岚代替师父回答，“师兄，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据我所知，如果病情不继续恶化，她的智商正常的很，不会出现任何白痴问题。是我们以为她生病了，把她想的白痴了。情绪上的东西，正常人总是难以辨别。”

燕归鸣静静的，好一会儿，才又继续问，“她会继续记得以前的事情，不会忘记吧？”

常大夫笑了，“当然，不会忘记，她是情绪受损，不是记忆退化。她当然会记得以前的事，知道以前的人，也记得对每个人的感情。但是，她现在毕竟……我也不太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大家都知道她没感觉了，可这个没感觉是什么样的感觉，却没有人知道。

可是常大夫却又补充，“她虽然记忆力不会有问题，但她可能自动筛选自己的过去，把没用的东西丢掉，或自我忘掉。”

“什么意思？”苗燕没听懂，“不是说不会失忆吗？”

“意思就是，”青岚解释道，“她认为不太重要的东西，会影响自己判断力的东西，一开始可能遵照以前，慢慢的她可能就觉得烦了，越来越觉得自己是正确的，以前是错误的，否定之前的东西。还是没听懂？唔，比如说吧，苗燕你是她的一个小丫鬟，她肯定屡屡因为你，宁可做一些错误决定，也保住你吧？但是以后呢，一开始她可能会迟疑一下，决定保护你。但慢慢的，她会觉得你不过是一个丫鬟，凭什么要她这个主子为你考虑啊？再者，你又没有对她做出什么特别的贡献，让她觉得你独一无二。那个时候，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她可能就会舍弃你了。”

青岚笑着，“当然，这不是记忆的问题，就是她觉得你不重要。她对事物的判断，在重新开始。觉得不重要的东西，自然会主动先淘汰。”

苗燕脸色发白，她她她对苏婉清有没有什么杰出贡献？好像没有吧。难道苏婉清以后会淘汰掉她，不再需要她？天啊！不过就是没有感觉而已啊。她本来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啊，怎么会这样。

锦瑟走过来，听到了青岚最后的话，再看苗燕的脸色，苦笑一声，“没错。”

众人侧头，看到了锦瑟走来，做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就连向来冷淡的燕归鸣都淡声问，“什么没错？”

锦瑟笑一下，“昨晚她吩咐我做事，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我只是丫鬟。如果我对她没作用，她根本懒得在我身上浪费精力。”她停顿一下，“不过后来她好像发现了自己这是不好的，尽量改了。可是我还是能感觉到她的那种刻意温柔，她本来是觉得我根本没什么重要的。”

苗燕脸色更难看了，“锦瑟你不要吓我……昨天小姐还见了我，她说她原谅我了，还吐血了……”

锦瑟看她一眼，眼神很讥诮。你真的这么认为？她想了一夜，也决定把自己昨晚看到的那个不正常的苏婉清，告诉大家，好让常大夫更好地给苏婉清治病。果然一早上醒来，大家都在讨论苏婉清的身体，她便也凑过来了。

苗燕摇着锦瑟袖子，“做、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锦瑟苦笑，“你当真以为她原谅你了，她想见你？昨晚，是因为我看你在外头哭哭啼啼地很可怜，才求了她。她想了好一会儿，才答应让你进屋。说原谅你……可能她根本没觉得你有做错什么，懒得跟你费口舌。”

苗燕脸色僵一下，她觉得她最近的心脏，越来越坚强了。外界的打击一遍又一遍，这么可怕，她都越来越能忍受了。想以前，接受这样的事实时，她一定回不过神，一定很是受伤。而现在，没有人安慰她，她也吸口气，自己能缓过来了……苗燕苦笑，她是长大了么？她真不想变成这样，真不想用这一次又一次残忍的、血淋淋的刺激来长大。虽然成熟了，却也付出了一些她再也找不回来的代价。

苗燕喃声，“可是她吐血了……”

燕归鸣不得不开口，“她不得不吐血，因为她当时激动不起来。”看苗燕没有承受不住的样子，他才接着往下说了，“她激动不起来，就没法跟你抱头痛哭，没法情真意切地安慰你。想必你也很清楚，苏婉清不适合做戏，她水平很烂。所以她干脆不做戏了，直接让自己吐口血，把你吓走，让你知道她原谅你了，这样省的她浪费口水了。”低声，“她现在，最喜欢方便地做事，懒得拐弯抹角。”

廊下小风吹拂，苗燕转个身，看着苏婉清埋在丛林中的浅色身影，也没有什么怨恨，她微微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