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呆呆地看着苏婉清又掉入了自己的思维中,等等,她得唤醒苏婉清,不能让苏婉清自己糊里糊涂地想下去。常大夫可是说了,宁可现在的苏婉清睡觉,也不能乱想些有些没得。
锦瑟咳嗽两声,苏婉清的目光果然看过来了,她微微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来,“小姐,你身子不好,就不要乱折腾那些事了。还是先养伤比较重要……”她希望苏婉清治好了自己的病,再去复仇什么的。不然就苏婉清这个不稳定的状态,她真担心出点儿啥幺蛾子。
苏婉清奇怪了,“干嘛要身子好了再说?哦,你是怕我精神状况不稳定是吧?没关系呀,我觉得我现在挺稳定的,你看,我现在又不跟人生气,又不乱发脾气。以前我看到夏可唯,我可记得我似乎很不高兴。但现在我就不会不高兴了。我能控制自己冷静的情绪,做事自然就会很有主张,不会乱了分寸。我才觉得趁我现在的状况,做完那些正常情况下可能下不了手的事,比较好了。谁知道如果我好了后,会不会存在什么同情心之类的东西。”她吧嗒吧嗒说了一堆,然后才问,“锦瑟,你觉得呢?”
锦瑟又想结巴了,她都快哭了,燕大侠这到底是交给了她什么艰巨的任务啊!要她陪苏婉清说话?要她给苏婉清洗脑?天啊!她觉得她还没有成功给苏婉清洗脑,她自己就要被苏婉清洗脑成功了。她越来越觉得苏婉清说的有道理!这是多么条理清晰的一段话啊!多么正确的一段话啊!锦瑟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了!真是可笑!
锦瑟咬着牙,僵笑,“不、不能、能这么说吧……韩靖然负了你,夏可唯欺负你,你是应该生气,是应该伤心,这原没有什么可说的……你生气伤心都是很正常的反应……或许小姐你是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感情。觉得自己没有感情会比较好,比较冷静。其实那也不见得,没有感情,便也不是人了……”锦瑟越说,自己神智越呆板。她好想大哭着逃出去了,天啊,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她很茫然,不知道自己这段话的中心在哪里。
锦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苏婉清会听懂吗?
锦瑟捂着滚烫的脸,从十指缝中,偷偷地打量苏婉清的神色,然后不由不泪奔: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的一段话,苏婉清好像还真的听懂了!真是神奇!
因为苏婉清已经点点头,若有所思道,“生气,伤心吗?那应该不至于。你是问我的看法?虽然我脑中总有个人说韩靖然负了我,但其实现在想来,我也不觉得他负了我。三妻四妾,本来就是很正常。不就是因为我以前的脾气太倔强了,不肯低头认输,他才找了一个温柔可怜的人儿么。这些都是被我逼的,我也不至于很生气。至于夏可唯……唔,本来也没什么。要我是她,会做一样的事。生气,伤心,寒心,都不至于。这些事情,想来也就这样,不至于上升到太高的境界。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什么事情都以自己为中心,天天劳累来劳神去,若我不想东想西的,不做那些事,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他们也不一定就不肯放过我。当然,我并不是说他们这样做就对了……”
锦瑟双眼呆滞地看着苏婉清,再也忍不住了,跳起来,抓着门逃离出去,满脸惊恐。神啊!这到底是谁啊!这还是她的那个婉清大小姐吗?这分明是个怪物啊。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竟然觉得韩靖然做的那些负心事,夏可唯做的那样肮脏事,是情有可原的!
苏婉清一定是疯了,一定成了怪物了。
她锦瑟何德何能,她说服不了思维正常、感情不正常的苏婉清啊。为了不被苏婉清洗脑,她只好自己先逃离出去了。洗脑这种活儿,还是交给燕大侠这样心之强悍的人来做吧。她锦瑟还是安安分分当自己的小丫鬟吧。
苏婉清看锦瑟夺门而出,面无表情。
她曾经无法回忆过去,一回忆,就痛得心肝脾肺全都痛。即使她故作坚强,故意告诉自己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可是她一想起过去,就会痛苦的没办法。
但是现在,她可以很平静地回想十五岁那年的事,并且没有任何不舒服的症状。她不觉得痛,也不觉得难过,心脏完全没反应。
如果没有感情,指的是这样,虽然有小小遗憾,但其实也没什么,反而方便很多。
就因为她以前太过偏执,才会不敢回忆过去。现在不偏执了,不是很好吗?她并不是真的没有过去的人的。
她同样看到了黑暗中,燕归鸣转身离去的身影。原来在她和锦瑟说话的时候,常大夫和燕归鸣一直站在外面。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太正常了,所有人都很担心她,所以她这个屋子变得一点隐私也没有,所有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过苏婉清依然没啥感觉。
她看着黑暗中的常大夫和燕归鸣,一直看着。常大夫满脸担心,欲言又止。燕归鸣神色淡然,面无表情。
她静静看着燕归鸣,好像看到那时候,他拉着她逃离出了苏家大门,然后他在她跟前,倒在血泊中,她只能转身回去,在大雨滂沱中,把额头磕的发肿。
她的记忆是没问题的,只是想起来,觉得那时候其实没必要那个样子,没必要非要那么决然。苏大人说她不能和燕归鸣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应该点头承认,应该看着燕归鸣被人带走。她不肯燕归鸣被人带走,便只能承担那样的后果。而她又不肯躲避,只好顺便承担自己的责任。
现在……她成了这样,想必燕归鸣也是很难过的。
她是不是该去道歉呢?
可是那有什么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