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眉心微蹙：“你要杀了它么？”

他一愣：“你舍不得？”旋即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肠好，只若我不杀它，只怕我二人要饿死在这里了。”

我只知无法，亦只得不语。他不说什么话，从旁走开去生火来，不一会儿，便听见火苗儿往上窜的声音，和着柴禾的哔啪声。也不知他怎么了那兔子，不久便有香气丝丝传进鼻口，更叫人觉得腹饿了。

一时无话，我便没话找话道：“你起先不说你丢了火折子么？怎么又找到了？”

他将脸转向我道：“想来你不笨，难道想不明白我的用意么？”

我思索着他的话，想来他是知道我看不见，怕我担忧才那样说罢，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他淡笑道：“且不说其他，你饿了罢，这兔肉可是熟了的。”语毕又将什么东西在我跟前晃一晃，笑道，“你想吃吗？”

我听他话语中似有促狭之意，但实在是太饿了，只好点了点头。

“如果你想吃，你叫我一声相公……”

我别过脸：“这称呼岂可随便的？我又不是你明媒正娶的……”时又想起什么来，向他道，“今日早上我醒来之时，我称呼你作‘父皇’，你也不奇怪，想来你是知道我的身世么？”

“不错。”须臾，他又转首向我道，“你在西罗之时，闺名可是‘程洛’二字？”

我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还记得那日我纳你为妾么？”见我点头，他又缓缓道，“家父接你入江樊我们住处时，说你长得不流俗，言我必定喜欢。其实那时，我对女子并无什么兴趣。”他顿了顿，又接着道，“只那日，当家父命人引你前来，却见你长得十分丑陋。当时我心下诧异，只以为是父亲故意引你来气我的，也是一时赌气将你留下……后家父将你赶出去，我并无将你引回的意思。偏偏我路经厢房之时，听闻原照料你的两个丫鬟……”

“是碧云和紫云儿么？”

“不错。”他深吸一口气，“那日，她们在房内议论你，说你的确是美貌之人，果是一夜之间变成孟光之流，我方知我父亲并不是哄骗于我。我心有蹊跷，又想起一事来。”

“什么事？”

哪知他不答话，倒反问我：“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当日服用了一粒白色的药丸儿？”见我点头，他又接着道，“这便是了。我趋马去追你，察觉你已哑口，我方知你是故意这样的，你可知你那药丸是谁研制的么？”

我茫然摇了摇头。

“是我一要好的友人……我那友人自幼学医，却是个怪人，这不便多说……你们西罗曾有使者特特赶往他所在的隐嵇山，问他讨要那药丸……“

“你如何知道此事？”

“那几日，我都与他在一起……”他轻轻叹了口气，“那药丸想必整个中原只有他能研制得出来。在江樊，我原并未想到此事，后来细想，必定你是服用了此药丸。因那西罗使者曾说，他国皇后特地来讨要的。我们行军之前，本就对西罗王室十分了解，知道你有姐妹三人，除了你，其他多已成家。我想，那药丸，若要有所用，必定是为你准备的了。更何况……”言及于此，他便有些迟疑。

“更何况怎样？”

“你父皇自你二六那年，曾将你画像送到大明国，你可知道？”

“我略有耳闻，只父皇并未亲口与我说起过。”

“那画像，我是见过的。”他长长叹了口气，“你虽更了容颜，只你那眼神，当日我第一次见你……你要知道，你在西罗的话，必定不安全。先我只想救你，并未想过其他事。”

我疑惑道：“为何不安全？”

他沉吟道：“或只是我心里所想而已，况这里牵涉到朝廷密事，不便说与你听。”

我听他这样说，虽心有诧异，终觉不便再问，只得黯然点了点头。

他似舒了口气，坦然一笑，撕了片兔肉喂到我口中：“饿了么？你先吃罢。”我顿觉不好意思起来，说了声“我自己来”便取了来自己一边慢慢地嚼。

他自己却不吃，走开了会，像去采了些什么东西回来，坐下身替我慢慢抚弄方才那摔伤的脚踝，一边说：“幸好你只是擦破了皮，要是断了骨头，你便没这样好受的了。我去替你采了些草药来，现帮你敷上。”

语毕，他将我的脚放在他腿上，将一些不知什么草药嚼烂后温温地敷在我的伤口上，然后又从不知哪里撕了块布下来包好。我从未被其他男子碰过自己的腿，也未与人如此不拘礼节过，心内如一只小兔在砰砰乱跳。

一时二人吃了兔肉，夜渐渐深了，山间本就十分潮气，此刻，已经有露水慢慢出来了。他将我轻轻拥入怀内，躺在草上，说，“今日你就这样睡罢！”

我暗暗叹了口气，便也不再推脱，只怅然道：“也不知申妈妈怎么样了……”遂慢慢合了双眸，就这样二人相拥在荒郊野外度过了这一日。

第二日起早，他又背着我一路走。又是一天，却怎么也绕不出去。他见状，虽未有唉声叹气，我却明显觉得他已经体力不支了。因前日的兔肉已经被我们吃了，这一日，他唯有去采些野果儿给我吃。

我吃的时候，他只默默地看着我，我便问他为何不吃，他便笑言说已经吃饱了。

我“哦”一声，便沉默不语，只顾自己吃了。

那晚，他还是拥着我入睡，在他怀内，倒也不十分害怕。

第三日，第四日，还是如此，我不免渐渐灰心。他只好安慰我说终有出去的时候，千万不要着急，我虽点头说明白了，心里却总觉得空空的。我们困在深山内一日都找不到吃的，言语间，我听出了他的声音，也是着急的。他不着急还好，他一着急我心里便没了底。我趴在他背上，渐渐觉得十分的热。因一日无任何进食，我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一般，更别说他还拖着病躯负着我行路了。

我硬要叫他放我下来，他直是不肯，我便渐渐噤了声。时正思量着这样天气怎么会如此的热，猛然想到了什么，用手往他额头上一探，不禁心内凉了大半，他额头滚烫，恐是在发烧。

不顾他反对，我死活挣扎着要下来。想他亦坚持不住，便将我轻放在地上，却闻扑通一声，他似倒在了地上。

我很害怕，蹲下身去探着他，时听得他像在说些什么话，便将耳朵靠近他的嘴唇，却听他无力道：“洛儿，只怕我二人要葬身在此处了。倘若我死在这，恐怕你也活不长久，奈何桥上，我等你罢……”

我心痛如绞，时强忍住泪意哽咽道：“不会的，你放心，我去找人……”

岂料话音刚落却被他轻轻拉住了手：“你瞧不见，只怕不行。若真遇到豺狼，或我这尸首可先给你一挡。”

我心下一恸，紧紧咬住下唇，慢慢摸索着去解他的腰带，他忽使劲全力一把按住我的手：“你要做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