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这样以为？”

我凄凉一笑：“你说我无理取闹也好，我要你发誓，告诉我现在不是夜里！”

他尽作淡定道：“你怪我也好，我不能为这个发誓。”

我神色黯然，时泪如雨下：“你方才必定是在哄我，我八成是看不见了，本就是薄命一条，你不该救我。我跳下悬崖之时是想死，你为何要救我？”

他愕然道：“你是跳下悬崖的？”

我凄然点了点头，他闻言似有不忍：“我还以为你是自己找到这里的，若不是崖底那些个藤蔓，只怕你现在已经是送了命。”忽又想起什么来，疑惑道，“你为什么要跳下悬崖？”

我闻言面上露出一丝清冷的笑意：“上头像是有狼，我无从选择……”时想起他平日里身上都配着一把防身的短剑，便伸手向他的腰间探去，刚触到剑柄，不料被他一把将手按住：“你想做什么？”

我含泪咬牙道：“我不想偷生，害人又害己。我与申妈妈二人平日在你们军营中亦是看着下人的脸色过日子，若再瞎了眼，只怕会生不如死。”

“无论怎样，我都不能亲见你去死……想必你已对我动了心，我又岂可轻易辜负？”

我闻言一阵辛酸，冷笑道：“谁说我对你用情了？你也太自以为是！”

他叹了口气，沉吟道：“我有个友人，他的医术十分高明，必定能治好你的双眼。我带你去找他可好？”

我怅然一笑：“我不想见你那些个友人，也不想再看见你，要怪就怪我自己，何苦这样关乎你的生死，反倒弄得自己成了废人！”

他闻言一愣，半晌才低沉道：“有些话，不必我亲说出口。”言及于此，将我轻轻拥在怀内，缓缓道，“那日在七盘关，我军被大雪围困，我见你一人在那边睡觉，我走进去，你竟抱着我不放，不知为何……从此，我这心里终是因你而患得患失……”

我心下一动，想起那日的事来，只记得在梦中，恍惚父皇来看我，我只记得抱着他不停地哭，难不成，那不是梦境，是他么？遂喃喃道：“原那日，是你……”

他不说话，只将搂着我的手用了几分力。

许久，听得有细风自远处悠然而来，悄悄拂过，惹得两旁的枝叶瑟瑟作响。我的心竟渐渐平静了下来，忽又无来由加了句：“你方才那话，想必对其他人也说过。”

他微微一怔，苦笑道：“这话在你眼里可是跟吃饭喝水一般，可随便说得的？”语毕便伸手将我面颊轻轻抚弄，“你跟着我，亦是吃了不少苦头。你放心，将来我不会碰其他女子。”

我低眉道：“你可碰其他男子……”

他一愣：“人说我是有断袖之癖，你就信了？”

“事无空穴来风，你该明白的。”

他低沉道：“以讹传讹罢了，即便有，他们也未必能知道。那段日子，我心情极差，你不明白。”时又立起身来，将我轻轻拉起，“既没什么事，我们先回去罢。你放心，我必定要将你眼疾治好，如若不然，此生……我亦可做你的双目。”

“想来这眼病是最难治的，只怕……”

他轻轻一笑道：“不妨，我那友人，人谓之‘神医’，你这样说是对我没信心么？”

他虽这样说，我却没抱很大的希望，只是心里不忍令他失望，只好摇了摇头：“我信你，若实治不好，我要走，你不能拦我。”

他闻言将我背了起来，只一句话不说地走了。

那日，他背着我，深一步浅一步，不知爬了多少的山路。两人一日不曾进食，都很是腹饿，况他又有病在身，我能感觉他已经十分疲惫，劝他休息，怎奈他说日头已经西斜了，再不走出去，今日怕要困在山内了。他说这话没多久，只听他似脚底一滑，两人便摔倒在地上，一起滚到山坡下去了。

幸这是段草坪，因我看不清状况，只好趴在草上，伸手去探他，却怎样也摸不到，急道：“你在哪里？可是出事了么？”

前方不远处传来他的声音：“放心，我这就过来……”然后听闻得他好像在很吃力地往我这边爬，良久，我探到了他，马上紧紧拉住他的衣襟：“你万万不能离开我……”

他深叹一口气，说了句“我明白”，遂将我抱了起来，走至不远处将我放下来，苦笑道：“方才你可知道，那边是悬崖？”

我惊愕之下摇了摇头，只是紧紧地抓住他。他笑着说：“幸好老天不为难我二人，不然你就一个人了……”

我心中一紧，忙问道：“你可受伤没有？”语毕，便用手去摸他的脸，他的额头上像是划开了一道口子，有黏黏的血水。

“没事。”他说完，轻轻叹了口气，“天快黑了，只怕今日走不出去了，想不到这崖底这样深，上次我亦是不知怎么走了进来。”

我心下一怔：“可是迷路了么？”

他沉默不语，只说：“今日我们可能要在此度过一晚了，天已经冷了……”说完，他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给我披上，“你身子单薄。这里晚上常有野兽出没，我怕它们会夜起咬人，我去生火，你等在这……”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你别走远……”

他见状，蹲下身来柔声安慰道：“别怕，我走不远，就在这附近拾些柴禾。让你能时时听到我的声音，你说可好？”我无奈，只好点点头，恋恋不舍地松了手。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便离开了去。只闻得他一边拾些柴禾，一边在那念些诗词与我听。他念的不知是哪个古人的诗儿，只是觉得分外动人，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清清楚楚地传进我的耳内，不禁让人心驰神往，心里翻江倒海般起了阵阵情殇之意，渐渐的一时之间也忘却了些许烦恼，心也随之慢慢平复下来。

他的声音渐行渐远，突然没了声响，我心下害怕，不免有些担忧，顾不得脚上的伤口疼痛，一下站了起来，却又不知往哪个方向找他，只好摸索着往前走：“你在哪里？快快回来……”

时闻得他从远处轻轻朝我这边“嘘”了一声，难不成他遇到猛兽，已被困住了么？这样一想，竟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彼时，忘了自己的处境，虽说已经看不见，还是紧紧地合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没什么动静，突然近处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朝我这边移来，我怕是豺狼之类，只好屏住呼吸，没过多久，果然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在我手上。我吓得叫出了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突有人伸手将我一把扶住坐在地上，恍惚间，他身上与父皇一样的浓浓的气息传了过来，我忙拉住他，颤声道：“是你吗？吓到我了……”

“是我，你猜我捉到了什么东西？”虽然看不见，但能听出他语气中像是有些笑意。

我茫然摇头道：“我猜不出来，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他闻言不语，将一个东西放在我怀中，我忙用手去推开，却听他说道：“别怕，是个兔子，今夜有吃的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