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倘若我洁身自好，想来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便有人心存歹念，也再不会害到我头上。”我长叹一口气，“妈妈是多虑了。”

她淡淡含笑：“虽说人非草木，只女子长远被锁在深宅，共侍一夫，不得宠时，底下之人皆也热捧冷耻，引妒心惑生，亦非常人了。”

我闻言脑中闪过洞房之夜这府里下人连饭都不愿给我做来吃用一事，心下不免一凉，面上却作镇定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姑娘固念执着，反倒令老身佩服了。老身本也做不得什么，此话可当耳边风，姑娘自己聪明行事便可了。只这人参，老身若不扔了去，被王爷知道，只怕会出是非。”

她话还未完，门外碧云进来道：“王爷今日要过来，小姐该准备下了。”

我心下一动，低低应了声“好”，一时被伺候洗漱不提。

戌时正。

我端坐在屋内床上，那门半敞着，远远看去，正对着陈香锦的窗户，只她窗户前被几簇桂竹挡着，屋里不曾点灯，只那黑黝黝的窗户似一双明眸紧紧地盯着我，想起今日周妈妈说的话，我后背不由得起了阵阵冷汗。

恍惚间，朱彻大跨步进了门来，一边脱去外袍一边道：“外头很冷，这几日，你可冻着了不曾？”

我淡定一笑，上前将他外袍接了过来：“这里好，绮儿又怎么冻得了？”

他返身将我双手握住：“你手怎么这样冰？可见那些下人伺候不周到。”时又往外道，“来人！”

我忙制止道：“是绮儿眼巴巴在这处坐等了两个时辰惹的，不关她们的事。”

他凝视着我：“你是听本王今日要过来才坐等了两个时辰？”我含笑“嗯”了一声，他又道，“上次本王命曾二娘过来，你觉得怎样？”

我含笑：“其他下人但凡有疏忽或绮儿有不懂的，都亏她在旁提醒着。只这短短几日，我就觉得她很好。”

他若有所思瞥我一眼：“如此……甚好。”

我故作轻松一笑，将他手轻轻执住：“上次王爷说三日之内回来，结果去了这样长的时间，是不是外头有事耽搁了？这几日，我这心里都是提心吊胆的。”

“你是不知我早回来了么？”

我故意一愣：“原王爷早就回来了，害绮儿在这里担心了好几日，原是多余的。”

“你是想我了？”他启颜一笑，见我红了脸点了点头，他又道，“我没过这边来，你可生气？”

我眸色一沉：“我怎么敢生王爷的气？王爷必定有大事要做，绮儿刚进王府，亦不能太令王爷操心。”

他长叹一口气，拉着我往桌边坐下，因见了桌上的梅花儿，便道：“这梅枝是你采的？”

我心下稍动，轻轻点了点头。

他缓缓伸手摘下一朵梅花来，慢插在我发鬓处，就着烛火摇曳的昏黄，他微眯双目：“梅花虽好，却喜阴寒天气盛开，若是择春向阳，本王也是十分喜欢。”

我不置可否：“王爷说的是什么绮儿不明白。春夏秋冬，不同花种分期而开，方可衬得四季皆有生息。若天下所有的花都选择在春日盛开，岂不是更显得冬日清冷？”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以为……儿女之事，一如这些花儿，对本王来说实为奢侈。”

我暗暗吃惊，不知道他到底说的什么意思，只得浅浅一笑，他将我轻轻揽在怀内，我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总觉惶然。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淡笑：“你去替本王请曾二娘进来，就说茶水凉了，让她沏新的来。”我应了一声，便走出门口去如此吩咐曾妈妈一番，这才返过身来，照旧被他拥在了怀内。

不多时，曾妈妈果然进了来，彼时只见她自桌上取了两个小小荷花杯，徐徐往内注入了两杯，含笑道：“王爷、姑娘请用茶！”

朱彻瞥她一眼，他右手原是扶着那装着梅花的美人瓶的，忽一挥手将那瓶子揽在了地上。说时迟那时快，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将那瓶子一把接住，其动作之快，实令人惊叹。

我惊愕之余转首一瞧，却见是曾妈妈，她在接住瓶子的那一霎，忽又将手一松，那瓶子直直摔到了地上，登时四分五裂开来，那梅枝亦是掉了一地，满地的糟乱。

我愕然之下朝朱彻望去，只见他唇边扬起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曾妈妈。

曾妈妈面色凝重，半晌才回过神来：“老身接不住，现去吩咐人进来打扫。”

朱彻展颜一笑：“好。”

曾妈妈神色黯然，似有些尴尬之色：“王爷稍等。”语毕，便走了出去，不多时叫了紫云儿拿了个木盆将地上之物尽数收拾干净。

朱彻一直是微笑淡定地看着，他的笑意里似藏着什么东西，我怎样都瞧不明白。只是，当曾妈妈将门轻轻合上离开的那一瞬，他忽转首向我，亦是似笑非笑的神色，只是这次不是针对曾二娘的，恰是针对我的。我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有些慌乱，我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总觉得方才朱彻说的话，不会那样简单，他是故意叫曾二娘进来的，他是故意将那花瓶扔在地上的，他为何要这样做？

可惜，他偏偏什么话也不说，面上却依是盈盈的笑意，一如从前。

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松开了我，低手把玩着那放在桌上的碧玉如新的荷叶杯，将那杯中的水缓缓倒回茶壶之中，也看不出面上有什么表情。

许久，他将手环在我腰际，轻声在我耳畔道：“你好好伺候本王罢！”

我一愣，他伸指将我的下巴慢慢转了过去，凝视半晌，眸中渐露怅然之色，似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长长叹了口气。

我心下一动：“王爷为何要叹气？”

他浅浅一笑：“本王自幼于宫中长大，见多了尔虞我诈……我是累了，从今往后，你好好做我绮儿罢，我不会为难你。”

“我自然会好好做王爷的绮儿，不知王爷为什么要说这样话呢？”

他并不看我，眉眼间似含有一丝无奈，他这样的神情，却是我从未见过的。他立起身来，将我的手轻轻拉至他的衣扣处，我会意过来，面红耳赤，只得伸手去替他慢慢解扣子。无奈他长得太高，那扣子解了半日也解不开。

他静候半日，忽叹了口气，将我的手缓缓拂开：“我自己来！”语毕，便自己解了外袍，这才将我抱起轻放于床上。

我怔怔地看着他，今日的他，与先前见到的哪一次都是不同的。

他静静看了我半日，似要将我看到眼眸中去一般。有一瞬的犹豫，他忽缓缓伸手轻刮一下我的鼻子：“本王不喜你每次伺候我都是哭丧着脸，说起来，我从未见过你好好笑一次……”

我心下一动，情不自禁抓住他的手：“是我不好，太不懂事，下次不会了。”

他摇了摇头，半日不说话。我正胆战心惊间，他忽翻身在我身上，一边解我衣扣，一面埋头往我颈上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