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萸在殿内歇息一时,方吃了半盏茶,只听见外头叽叽呱呱,一群丫头带着零星几个太监笑着进来。原来是彩莲携了太后新赐的四名侍婢与两名小太监,都捧着红色茶盘,喜气而入。
今儿个正月初一,彩莲也是特意打扮的花枝招展。彩莲道,“主子,今儿个午后,怕是各宫还要送礼来,主子快多歇着去,坐着做甚。”
茱萸笑笑,“可不是知道又有新丫头来,我便想瞧瞧都是些什么人物。”
四名侍婢一字排开,齐齐福身道,“主子新年吉祥,奴婢(奴才)等拜见主子。”
茱萸朝彩莲递了眼色,彩莲会意,从一旁茶几上拿来早已备下的赏钱,都用大红的绳子串上,各人赏了一吊。
阿德近身上前道,”谢主子赏,恭喜主子乔迁云梅宫。”
茱萸仔细了看,方才想起是前次见着的,原在静太妃宫里当差的阿德,太妃死后便调遣到了晖春阁。
想着听彩莲等禀报过,这阿德在阁中干活也是勤恳,也未犯过什么事,便道,“我这宫里头大,比不得往前晖春阁,总还需得有个管家的太监。这往后云梅宫主理太监之位,便由你来坐了。”
阿德听了,一时错愕,原是想着这静太妃与歆贵妃不对付,往日也算是结过仇怨的,估摸着在贵妃娘娘跟前是得不了宠。
不想此时竟要提拔他做总管事,一时大喜过望,连连磕头道,“奴才谢主子瞧得起!奴才也无别的本事,说不好什么话,但是往后必当对主子一心一意,决计不敢有二心。”
茱萸笑笑,“你知晓本宫最在意什么那便最好。机灵什么的本宫自是看中,可是这忠心二字,可是要排在头一位的,你们可都晓得了?”
阿德等皆齐声道,“主子训诫之言,奴才(奴婢)们晓得了。”
主仆说话间,鸳鸯匆匆从外头回到殿中。茱萸瞧着,眼眶有些红,好似是哭过。再看她那身石榴裙,乃是年前赏她做新年衣裳的布料,可是看似却好像托在泥里一般有些污秽之物。
茱萸心下暗想,早间外头下过一阵雪粒子,地上结不成雪,想着鸳鸯约莫是去过别处了。便打发了阿德等退下,只留了彩莲与鸳鸯在屋中。
茱萸道,”诶哟,鸳鸯,你倒是去过哪里了,怎么这裙摆都拖到了泥地里,可惜这石榴裙,最禁不得染。”
鸳鸯神色略有异样,仍低声回道,“主子赏的布,奴婢做了一条,只今天这身,才上了身,莫名带了泥,也是懊恼。”
茱萸蹉叹了一声,“若是平日里,糟蹋这一件也没什么。只是你身上这一件布匹,可是太后当初赏本宫的,若是废了,岂不是辜负了太后的一片心意。若是被别宫的嘴碎丫头听去了,怕是太后还要责罚呢不是?”
鸳鸯听了这话,正是碰在了心坎上,苦着脸道,“是奴婢不识好歹了,还请主子责罚。”
茱萸笑笑,“你休要再动了,不然连鞋面都要拖脏了。我这儿原还有一条新裙子,本是想等着元宵再穿的,不如先赏了你,你且先换下这身罢。”
鸳鸯随着彩莲去了殿后,换下石榴红裙,穿上一身新的绿萝色锻裙,收拾好了,便又去前处与茱萸回话。
茱萸瞧着,穿着倒是合身,点头道,“这裙你穿了正好,倒也不辜负我一片心意。”
鸳鸯低头道,“这腊月初一,就要劳主子费心,实在是鸳鸯没尽好本分。”
茱萸示意她近身上前,轻拍她手背道,“鸳鸯,你也算是行事沉稳之人。跟在我身旁也有些时日了,也算是跟着我出过生死的。如今我长了位份,也算是一宫之主了,正如当初所言,也不会亏待了你同彩莲。”
鸳鸯听的耳朵一热,“主子,奴婢……”
一语未了,茱萸又道,“现下这里也无旁人,本宫且当你是自己人,有什么委屈的,自可同我说道说道。但是…….若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被本宫知晓了,想来你自己心里也能掂量,这里头的轻重……”
鸳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知错了,奴婢方才去外头见了河阳王的人。”
茱萸听了也不觉讶异,尚还在关海之时,她便猜着,鸳鸯这丫头,定然是河阳王手下的人,况且她先前还受过贤妃的恩惠,对王爷,自然也是有恩要报的。
“本宫早间着你来云梅宫打点,你却见了河阳王的人,这事儿,你说本宫怎么罚你好?”茱萸睨眼说着,话里话外,透着些许威严之气。
鸳鸯咬着下唇,似有呜咽之声,“主子……奴婢是想着,这河阳王今日便要去那东山封地了,此去路途遥远……又没几个贴心的人可照顾…….”
话到此处,茱萸心下方才明了,这鸳鸯原来心中爱慕河阳王…….也难怪这几日见她有些反常。
“鸳鸯,现下这屋子里,只有你我主仆三人。有什么话,本宫便在这处挑明了。你心下若是有着河阳王,这也不怪你,想来是贤妃娘娘在时,你便已是情愫种下。只是你要晓得,这河阳王如今,和咱们宫里断不该再有什么联系了。否则若是有什么差池,只怕是要累及河阳王,你可明白?”茱萸沉声道。
彩莲一听,心下十分吃惊,虽然整日与鸳鸯在一处,却不知她有这个心思。
鸳鸯终是没忍住,嘤嘤啜泣道,“主子……王爷他,前次为了您的事…….”
“为了本宫何事?”茱萸见她好似隐瞒了何事,便追问了句。
“前次在关海之时,王爷他为了能救您,只身一人往关海山中取那白虎前额血来,哪想得,手竟也跟着废了!”鸳鸯一鼓气道。
茱萸脑中“轰”的一声,仿若炸开的爆竹,“你且细细说来,绝不容有半点虚假在里头。”
鸳鸯顿了顿,断断续续才算是把原委说了个清楚。
茱萸听了,心下百感交集,登时红了眼眶,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心下想着,他竟为她做到如此地步,而她却浑然不知……想到此前关海营帐中皇帝对他的试探,又想着此番除夕宴上的种种,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落个不停。
“筠生啊,筠生,今生今世,你的恩情怕是都还不了了……你可叫我如何是好?”茱萸心下默默念着,满腹心酸,却无人可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