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连我恨他的时间也不肯给我。
他就这么突然的找到了我,说要带我回去,又在事情发生的那刻,护住了我,把生的希望给了我...
而,他就这样安静的躺在这里,像是睡着了...
我抬起模糊的泪眼,终于叫了一声:"顾蓝本。"
他没有动,可我依旧半蹲在那里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顾蓝本?我找到人了,我回来了,你醒醒啊..."
我的声音小的仿佛是怕惊吓住正在酣睡的小孩子,而他正是那个孩子...
有人在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我回头,看到达叶满是怜色的眼睛,我就傻愣愣的问:"你干嘛?"
达叶把火把递给一边的人对我低声说:"姑娘,你别哭,我得把他弄出来..."
我机械而麻木的坐到一边去,呆呆的看着达叶用砍刀把那些已经碎裂的玻璃全部敲掉,碎玻璃落在硬硬的岩石上传来零碎的响声,我就想起来车子在黑暗中歪斜最危急的那一刻,当时他是怎么想的?他扑向我时他想了什么?
他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为什么他还要来找我,我藏在这里他都能找到的我?
没有人知道也没人再说话,而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想了什么,整个人傻呆呆的木偶一样,又仿佛自己是被抛进了时空黑洞里,除了抖动浑身没有力量没有感知,只余下空荡荡的躯壳,那辆歪斜的车子在火把恍惚的照明下,就变成张着大口的怪物,怪物的嘴巴里含着没有半分知觉的顾蓝本。
突然之间我觉得时常做的那个可怕的梦又来了,我再次掉下无止境的黑暗深渊,没有尽头,只是永无休止的坠落,而这次甚至没有人把我从噩梦里救出来。
我说不出话,移不开步子,也听不到周遭的声音,唯一能听到的是胸腔里的心发出轰隆隆的心跳声,然后是清脆的碎裂声,一种措手不及的剧痛直直地插入我的心中。
恐慌变成一阵飓风从身边毫不留情地刮过,我全身颤栗,呼吸紧窒,这一切简直比痛楚更加残酷。
从间隙里看到顾蓝本沾染着血,有软软无力半张开的手,有种近乎撕裂的痛楚慢慢向我袭来,他就这么死了?想到这我的心就跟撕裂搅碎了一半,那只手,不是可以翻云覆雨的么那只手,不是无所不能的么?
这段时间一直以来他在我的眼里心里,就是个最卑劣的人,是九重天里最恶的人,用最卑劣的手段欺骗了我,娘亲的死让我痛不欲生,恨得狠了我就想,他这么可恶怎么就没有受到惩罚,为什么我痛得想要死去,他却还不死呢...
可现在,看着达叶与另几个山民把顾蓝本无知无觉的身子往车外拖拽,就像是拖拽一袋米或是巨型玩具一样,我就想,原来,他也是这般脆弱,他也有可能会死。
而我,却是那么的...不想他死呐!
也许真的像他说的,我一直都把我对他的感情当做了一个骗局,把他口中的爱当做了一个笑话。
他一直都躲在阴冷毒辣的后面,让我忘了他的爱情并不虚假。忘记了他是在那个时候就爱上了我,并且一直持续着。
他们把顾蓝本拖拽出来没费一点劲,被卡在座椅处的那条腿之前已经被他自己弄出来了,此刻以一种奇异的角度扭曲,有人拖着他的头,拽着他的胳膊,也有人托着他的腰,终于把他弄出来时那条受伤的腿,磕在车前窗的边棱上,昏迷中的顾蓝本忽然哼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惊喜了所有人,有人大声说:"他没有死!他还活着!快,担架!"
本来安静的几个人忽然开始忙碌,这片小小的岩石平台就变得异常拥挤,我还没反应过来,仿佛不明白他还活着这几个字的含义,有人轻推我一把我才愣怔过来,喃喃说:"他没死?"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娜花已经做好了晚饭等着我们,我看着黄黄的玉米蒸蒸配着坨坨肉,原本空荡的胃里顿时像是塞满了石头一样,娜花让我去吃饭我就摇摇头,坐在一边,看着老先生正在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顾蓝本包扎摸骨,碰到伤处时可能疼得厉害,伴着几声轻咳就满头大汗,达叶在蜡烛上烤着几片膏药,贴在伤处后用竹夹板固定。
老先生扳开顾蓝本的嘴巴看了看,摇摇头,对达叶说:"还是送走吧。"
我去翻背包,去找顾蓝本的电话,他这个样子一定得送到医院去,打开电话耐心的等待它跑完程序,却依然是没有型号,我对达叶说:"这里附近哪里能打电话?"
达叶想了想说:"这里山深信号不好,附近寨子都没有电视电话之类的,不过走远一点翻过一座山,下面护林场那里好像就有电话了。"
"带我去,这个人不能有事,我要打电话求救,他需要医院。"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终于赶到了护林场,其实只是一个小院子,听到外面的动静一只狗在院子里狂吠,达叶上前去敲门,便有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前来开门,看清是达叶后讶异的问:"达叶,是你呀,这么晚了啥事啊?"
达叶拉过我对他说:"叔,有急事,要打个电话。"
进了屋,一张桌子上就只摆着一个电话,我走过去拿起,按下隋洋的号码。
隋洋却是很快接起,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都说了不去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听到他的声音我就两眼通红,哽咽着还没说话,隋洋就又不耐烦的说:"喝醉了就回家,别烦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