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年轻男人眼疾手快赶紧地扯住我,一边说:"哎呀你这是干嘛呢,你这是干嘛呢。"
等大约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院子里才陆陆续续的来了十几个高壮汉子,都是皮袄皮帽,高筒靴子,见了年轻男人就问:"达叶,老先生鸣钟啥事儿?"
那个被称作达叶的男人指着我说道:"她朋友在阴阳谷遇难,咱去救人去,怕晚了来不及。"
一个汉字吃了一惊:"阴阳谷?怎么去那啦?"
另一个说:"还说什么赶紧去救人!"
这些都是最朴实无华却与我不相识的普通人,我感激得双手合十不住地给人鞠躬:"谢谢,谢谢你们..."
老先生从屋里走出来,说:"达叶,点上檀香拜山。"
拜山仪式女人不能参加,我与那个女孩躲在躲在屋子里扒在窗口偷看,看着他们慢吞吞的又是点檀香又是跪拜的,我急的恨不得能冲出去求他们快点。
女孩看我不住走来走去,急得不安生,就说:"我们这里要进阴阳谷就得先拜山神,求神保佑,你不要急,你朋友一定会没事的..."
我像一条濒死的鱼,只剩下喘气的份了,只能麻木而机械的重复祈祷着,阴阳谷,这个名字听了就让我觉得全身发麻的慌,顾蓝本受伤被困在那里一天一夜了,他们还在拜个没完,想到离开时他惨白的脸,那鲜红的血,要是再晚会儿只怕真要阴阳两隔了,那我又该怎么办...
瞧我着急女孩没话找话的说:"我叫娜花,羌族人,你呢?你叫什么?"
"刘洛洛,文刀刘,洛阳的洛。"
"阴阳谷地势很复杂,不过我哥哥会有办法的,你不要担心。"
我点点头,娜花看看我的脸,又说:"疼么?"
"什么?"
"你的脸,有伤口。"娜花伸出只手小心在我脸上触碰着。
我摇摇头,这点疼算什么。现在只恨不得自己有着神力能立马赶到顾蓝本的身边知道他还好不好,哪管得自己的小伤,娜花拉着我说:"傍晚山谷里极冷,你穿我的皮袄吧,你被带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会冻伤。"
穿了娜花的皮袄后拜山仪式也终于完了,达叶的肩上披着扇形蓑衣手里拿着马鞭子说:"走吧。"
我看他手里不但拿着马鞭子,还拿着一卷厚厚的白布,不知怎么的我觉得不吉利,可我不敢问,生怕他回答说没希望了这是裹尸用的...
达叶套了马车让我坐在上面,前后都有人手里拿着没有点燃的马灯还有松油火把,一条蜿蜒的小路在进入林中时终于没有了,现在天还亮着,从外面看,参天古木的林中黑压压的却依然存在薄雾,达叶把马拴在一棵树上,又用火柴点燃了火把,把那卷白布展开,从马车架子上抽出两根小臂粗的长棍穿进白布的两侧,原来是个简单的担架,有人过来扛在肩上,进了谷到了我晕倒的那个小瀑布前,天就完全暗下来了,达叶对我说:"你跟在我后面,不要大声说话。"
他的小心让我的心又揪了起来,顾蓝本?他现在怎么样了?我乖乖的跟在他的后面,进谷没路,他们就顺着溪水去找我挂起的围巾,找到后留下两个人接应,达叶裹了身上的蓑衣,用柴刀把箭竹砍开一条缝隙,按着激光笔笔直的直线一直搜寻到他们翻车的地方,我冲在前面手脚攀爬,当能看到车子的轮廓时,我再也控制不住,激动的叫顾蓝本的名字,却无人应声。
我的心里咚咚急跳,一边喊一边更奋力的向上爬去,达叶紧跟在我的后面用火把照亮了歪斜的岩石上的车子。
我蹲在早上我爬出来的破口处久久没有动一动,车子里的景象随着身后的火把的增多越来越亮,可我的脑袋里却轰然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的炸掉,仿佛耳边还有他的浅笑声,他小声在自己耳边说,能亲亲我么...
"不要吓我,顾蓝本,你听到了没有?不准吓我..."火辣辣的热气涌上来,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猛烈的摇晃着脑袋,头疼欲裂,仿佛这样才能让我自己清醒一下看清楚,顾蓝本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临走时我帮他裹得严实的大袄子已经被他掀开,胸前放着一个打开了的笔记本,而肋下还有我包扎的绷带,此刻早已是染满红色的鲜血再没有半寸白色,却独独不见了刺破他身体的那块玻璃...
原来,他这么残忍,不但残忍的伤害别人,也残忍的伤害他自己...
顾蓝本的面色像纸一样白,不,是比白纸更白,眼睛半睁半闭,没有了气息一样。他不是答应了我要好好的么,他不是答应了要等着我的么,我忽然觉得觉得心都凉了,那种从肉体深处插入冰锥的凉,他怎么可以这样,刚刚说过的话转眼就忘,没有半丝信用!
我不敢动,怕一动满眶的眼泪就要流下来。
我曾经那样痛苦地割舍过,没有办法,走到绝境,精疲力尽,只得把人生最重要的一部分割舍了。
等他这样了,似是睡着了,我才敢正眼看他。
整整两天了,他了无生气的躺在破损的车子里,无助让我心疼,原本的他是那么的森冷,仿佛浑身上下都透着寒气。
其实他的怀抱是很温暖的,只有我知道,因为那么多天的夜里我会本能地偎向更温暖的地方,而那是他的手臂,会紧紧搂着我,熟稔,契合,就像生生世世我们都是一对。
这么多的日夜里,我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把相思煎熬成仇恨,我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恨得如此彻底如此强烈,恨得几乎想要将他挫骨扬灰。是不是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完全忘记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