璐儿在青砖路边找到可以垫脚的支撑点以后,仿佛一只矫健的猫儿轻点着脚尖,游走在房檐之间。一道黑影在夜幕中三窜两窜的登上了紫禁之巅,傲立月光之下,那身影明明纤细却让人莫明觉得坚不可催而神圣不可侵犯。
只是,那个神秘的身影并没有在那里停留太久,只一眨眼的功夫,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一阵风吹过,卷起若干残雪,而除了风,再也寻不到任何东西证明那里曾经站着一个人。即便有小太监碰巧看见了,却也在揉了揉眼睛以后奉劝自己刚才只是眼花了。
璐儿轻车熟路的来到御书房的门口,里边掌着灯火无数,让这里恍如白昼。透过窗缝向里张望,只见慕容绝独自坐在桌案一侧,左手拿着一本卷宗仔细的审阅,右手握着一只朱砂笔偶而在卷宗上画上两笔,而眉头,却在额头的中心点互相连接成为一条直线。
世人都说当皇上好,可以坐拥美女无数,锦衣华服珍馐美味,却又有谁看见皇帝枕戈待旦彻夜无眠的样子?从月汐殿一别至今,算来也不过三日光景,可是慕容绝却足足瘦了一圈。胡渣侵占了他完美的下颚,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沧桑,却也更好的渲染了他那种属于成熟男人专有的魅力。
璐儿轻轻推开门,侧身走了进去。慕容绝猛的一抬头,就好似撼天狮子降人间,不言不语却威严自成,吓得璐儿不禁止住脚步,站在距离他五步开外的地方愣愣的与他对视,忘记了自己应该妖娆的笑,忘记了自己的应该骄傲的抬起下颚,忘记了自己应该不屑的转开目光,只是静静得凝视着他的眸子,有一丝胆怯,有一丝迷茫,有一丝心疼,和更多更多的担忧。
慕容绝看到璐儿的时候也是一震,目光由防备瞬间转为错愕,然后是一闪即逝的温柔,最后定格在冷漠。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任谁也听不出他此刻的情绪是喜是忧。"你来干什么?"
"我..."璐儿哑口。是啊,她来干什么?冒着被射成刺猬的危险,跑了大半上时辰上窜下跳的躲避着巡逻的士兵,悄然站在门口又站了小半天,究竟...是为什么?
是了,她是来质问他为什么利用她的计划反过来算计她?即然明明知道她是真的,那把一个冒牌货和她关在一起,一关就是三天不闻不问的是什么意思?而他又凭什么擅自为她决定她的未来?说不定她仍对夏子安余情未了,原意跟夏子安去轲国呢,他凭什么就替她按排一个替身随时备用?
可是,这些支撑着她的怒火一路冲到御书房的质问,在看见他的那个瞬间以轰然崩塌的形式在她的心里支离破碎,化成无数尘埃覆盖在她的心上。张张嘴,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慕容绝见璐儿不语,便收回目光再次凝神在卷宗上。只是他的眉头拧的更紧,眼神里也参杂了一丝捉摸不定的烦扰。对她的视而不见,最多也只能到这个境界而已了罢。若不是那每日备战的卷宗堆积如山,若不是那些决定稍有差错甚至是稍微迟疑那么一下都有可能让整个战局陷入困境,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便会是将她拥入怀里,告诉她这三日来她受了委屈,他的心里也不好过。
璐儿轻抿着下唇,不忍心打扰绝,只缓缓的来到他的身边,将那一杯早已经凉透了的茶偷偷的换掉,架起小小的檀香暖炉,将小茶壶烘在上边,著煮一壶新茶送到慕容绝的案边。纵然他始终不曾喝过一口,璐儿却始终不停的替他换着茶,确保无论何时他觉得口渴,拿起杯来的时候都是温热的感觉。
破晓时分,冉冉旭日从东边升起。璐儿来到窗边将窗户支起,用晨曦的第一缕清风为慕容绝拂去一夜的辛劳。轻轻回头看了看慕容绝,他手边的茶还冒着袅袅的白烟。璐儿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向门口走去。
"晚上,你还会来么?"身后响起慕容绝有些沙哑的声音,就算他将情绪隐藏的极好,仍是不难听出他话语中的期盼。
他果然,是希望见到她的罢。哪怕不言不语,只要她萦绕身边他就莫明的觉得安心。即使那让他备感沉重的战役即将打响,只要有她为他煮的一杯清茶安放手边,他就有无比的勇气和信心。虽然一口都不曾入腹,但却一滴不落的都灌溉在了他的心里,让他原以为已经坚硬无比的心,又温暖了起来,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仍在跳动的真实感,只有璐儿在身边的时候才能感受得到。也只有她在身边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真的活着。
璐儿微笑,然后轻轻的点着头。温柔的"嗯"了一声,算是对绝的应允和承诺。纵然他始终不曾抬头看她,但是她知道,她的微笑他感觉得到。
璐儿离开御书房,趁着还没有太多人在宫里行走,按着昨日来时的路又回到了月汐殿。或许是因为她假扮的人是慕容尉,又或者是在她离开御书房后那一道脚程明显快过自己的人影从另一条路超越了璐儿疾驰回月汐殿的人传达了慕容绝的莫个命令,所以她回月汐殿回得格外顺利,甚至连拉紧弓弦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悄悄的推开院门,她并不想惊动其他的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每一个动作都格外的小心,就好似做贼一样。
轻轻走进正堂,正准备回手关门,却有一男子悄无声息的从门后窜出,扣住了慕容璐儿凝脂般的雪颈,那眸里的冰冷穿透了生死,只倒映出了她的影子。
男了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鲜明的指印已经烙在了璐儿的颈子上。他的声音放肆而狂妄,缓缓靠近璐儿的鼻尖散发着温热却危险的气息,警告似地对着璐儿说"就算你现在站在了世界的顶端,也别忘记了你还是我的女人。我要你生就生,我要你死,你就得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