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进宫……”一个背对着其他人的年轻男子蹲在木笼中用随手捡起的木枝在地上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画着圈。
一旁的人纷纷投来怜惜的眼神,指手画脚。
“你看那个小伙子都已经被吓傻了,还不如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一个来自燕地的老彦傲然道。
一阵议论纷纷,木笼中热闹起来。
“就是啊,年轻人,就算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也要临阵不乱!”一些老辈劝导着那个年轻人,声色俱厉。
温清实在是无暇理会,现在真的是焦头烂额。
虽说自己如愿以偿的来到晋阳并顺利混了进来,但要告诉别人自己是自愿进来的,打死也不会相信。
临行前那个老妇人只是潦草的告知自己泓袖的大致所在地,但并不详细,而今依旧要花大力气。
有时候也想到过调动边城的兵马来协同寻觅泓袖,顺势将那些人一网打尽。但转念一想,若是那些势力横跨燕地和中原的黑暗组织不顾一切的将手中拐来的人尽数撕票,那当如何是好?这与自己费尽心力想要营救泓袖的目的背道而驰了啊。
温清正摸着下巴思考,一边拿着木枝在地上画着圈,忽然肩膀被人大力的拍下。
“你这后辈,老夫在和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方才在身后呕心沥血劝导温清的那个老人喝道,声音洪亮的很,颇具气势。
温清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承蒙老丈开导,晚辈受教了。”温清抱拳躬身行了一礼说道。
而后温清再度蹲下身来,伸手够向那根木枝。
伸在半空中的手僵住了,因为那根细细的木枝已经被一双沾满泥浆的布鞋踩在了脚底下。
温清脸上浮现一抹微笑。
“还望老丈稍稍移步。”温清彬彬有礼。
木笼中嘈杂的声音都安静下来,等着看一场好戏。
老人却丝毫不领情,那只脚一用力,将木枝踢的远远的,扬起一派尘埃。
“男儿不奋起向好,若都像你这样一个劲的低迷,我中原迟早要亡。”老头痛心疾首。
这几句痛呼引起了这里关押着无数个中原人的同感,很多年来被北方的燕人欺凌,而今自己也被拐到了这种地方,还不知能否活到明天。
眼前那个被老头呵斥的年轻人仿佛就成了众人心目中中原腐败、曾经的不堪一击、和懦弱的象征与代表。
温清望着那些同仇敌忾的目光射向自己身上,无奈的站起身来。
“年轻人不知改变国家,我中原就是如你这等害虫过多了!”
“要不是大将军的出现拯了中原,怎么能指望你这等蛀虫来成为国家的中流砥柱!”
一声声愤慨,大骂,怒吼,尽皆袭向温清。
温清知道了一个道理,在特定的坏境中,语言的能量真的很强大,强大到可以让一个人被扼杀在众怒之中。
温清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但纷扰不断,无人理他。
温清双手果断的抓紧木笼用力摇晃起来,在空荡的囚牢中发出巨大的“咣当”声。
情绪失控的百姓渐渐缓和了下来。
“老丈说的对。”温清慢慢的拍掌,一下下。
老头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居然不慌不忙的向自己走来,面带笑意。
“老丈说的很对,晚辈认同的很。”温清看向面前黑压压的人,“那么我们就请老丈带领我们逃出这个地方好不好?”温清带着鼓动的声音煽动起民众的情绪。
一瞬间木笼里大家的目光齐聚到老头身上,死死的锁定着他。
对啊,你刚才不是激昂的很吗,你不是一句句的国啊家的吗,那你先行动起来啊。
面对众目睽睽的那期盼的目光,老头开始往后退。因为他看得出,那一双双眼眸中蕴含的不仅仅是对自己的依赖,还深藏着一旦自己不能让他们满意就会把自己撕碎的冰冷。
老头越退越快,囚牢中恒定的温度都掩饰不了他颤抖的身躯。
大伙逐渐围拢上来,将老头堵在木笼的尽头,狭小的空间气氛慢慢紧张起来。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老头方才威严洪亮的声音不见了,换之是畏畏缩缩的哀求。
那些人背着光的脸此刻看起来是多么可怕,明明前一秒还是普普通通的人,后一秒棱角分明明暗立判。
“带我们出去啊。”站在前头的妇人逼视着老头。
老头慌乱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那暴躁的人。
感受到老头似乎不能解救自己,众人疯狂的将绝望发泄在老头的身上。
”你们...不要过来...“老头的话被淹没在人群中。
不消片刻,一条已经丧失了气息的躯体横陈在地上。
温清缓缓转身,迈步走向边缘处,背后疯狂的百姓人头涌动。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亦然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深陷困境的人极为容易被控制住脆弱的内心,当你一句话就想要我的命的时候,我也就勿需留手了。
温清并没有再看那个尸体一眼。
当那些狂躁的人平静下来,正视自己犯下的罪行。
现在好了,这里没有无罪的人了,每个人都和无辜渐行渐远。
现在,你还想逃到哪?
温清依旧蹲在角落里,观察者那些人。
无非是失魂落魄,不现实的将希望寄托在一个看起来丝毫不靠谱的人身上,到底可以依靠谁呢。
不一会儿,门外紧锁的铁链松开,一束束光线照射进来,大汉走了进来将老头的尸体拖了出去。
等待他的,又是那一成不变的麻袋。
”小兄弟,好手段啊。“一个中年人笑着在温清身边坐下。
温清诧异的看着他。
”不得已而为之。“温清也是颇为无奈。
”居然被你看出来了。“温清感到很有意思。
中年人点点头,随意的将一根枯草根含在嘴里。
”你说得对,人生在世,很多时候都是不得已。”他看向温清,“现在若是有酒,我就跟你干一杯了。”他爽朗的笑道。
温清倒不拘束,举起手,仿若握着一盅酒杯,对着他。
“来,干了。”温清仰头一饮而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