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伺候二奶奶简单的沐浴之后，又按照苏雯伊的吩咐沏了一壶茉莉花茶，当一盏茶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青莲也就回来了。

“二奶奶，糕点已经送去静心堂了，大奶奶托付奴婢带个话儿，说谢谢二奶奶的好意，大爷的胃口也极好呢。”青莲进屋来，行过礼后便回禀道。

给静心堂送糕点是苏雯伊吩咐的，所以也无须遮掩什么。而且，苏雯伊不仅命人给静心堂送了一碟点心过去，顺便还给老太君和大太太也各送了一份。

当然了，最关键的一个地方，苏雯伊却是寻了个人手不足的理由，招了芍药去送点心的，那地方儿便是四爷和四奶奶居住的怡园。姑娘们和媳妇们的院子不在一处，所以五姑娘和六姑娘那里倒是省了。

“嗯，喜欢就好。”苏雯伊淡淡一笑，转头又对紫衣说：“你去厨房看看，徐光的新糕点出炉了没，要是味道好就给二爷送一些去。”

这些天来，糕点师傅徐光可是出尽了风头，那做出来的糕点还没关火儿就能引来无数人垂涎了，所以紫衣听到二奶奶准她先尝尝鲜，自然是满心欢喜这样的好差事了，忙福了一福道：“是，奴婢这就去。”

“记得，要趁热给二爷送过去，等二爷要吃了，温度就刚刚好。”

“知道了，二奶奶。”紫衣见二奶奶紧张二爷的模样，不由好笑。

紫衣只想着二奶奶是借机给二爷示好，哪里知道苏雯伊是寻了个理由，打发走了她，然后让青莲招了芍药进来说话。

待她们二人进屋后，坐在罗汉床上的苏雯伊便直起了身子，一番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两个是我最倚重的，也是最为信任的，所以我才会待你们与其他人不同。”

青莲和芍药听了，心里都清楚二奶奶是有重要事情交代的，便曲膝行了一礼，恭敬地表达了对苏雯伊的忠心。尤其是芍药，她是个聪明的丫头，很清楚二奶奶不把她放在屋里的原因——因为二奶奶需要一双眼睛盯着院子里！

苏雯伊见了，笑着点点头：“以后有我在，必定有你们的好处。”说着，指了指身边的小杌子：“坐下来说话儿吧。”

青莲和芍药在悦心阁伺候了这么久，也或多或少摸清了二奶奶的性子，如今让她二人坐下，便是诚心待她们的意思了，所以青莲和芍药没敢推辞，顺着苏雯伊的意思虚坐在了小杌子上。

苏雯伊沉思半晌，这才低声问道：“那会儿我让你们俩办的事情如何了？”

“二奶奶放心，奴婢是知道分寸的，没有多说话儿，”芍药欠身回道，忽而语气一顿，抬眼看了一眼二奶奶道：“只是……奴婢送完了糕点，也没敢多做逗留，所以也没能把怡园的所有人都看上一遍。”

“二奶奶，奴婢去了一趟静心堂，也没有发现穿着杏红色衣衫的人……”青莲见苏雯伊听了芍药的汇报后，眉宇间忽然神色肃然，没等二奶奶开口问便把结果先说出来了。

“二奶奶，会不会是……”芍药犹豫了下，没敢说下去，倒是心有灵犀的青莲接茬道：“会不会是您看错了？”

芍药见青莲说出了她内心的想法，二奶奶表情十分平常，于是也就有了勇气说下去：“恕奴婢多嘴说一句，不管是杏红还是杏黄这种颜色的衣服，都不可能会出现在咱们府里……”

“哦？为什么？”苏雯伊听来一愣，静等芍药解释。

“因为杏红色，本身就是我们大楚国的禁忌啊……再说了，据二奶奶所言的，您看到的那个人应该是衣服上面有一大片杏红色，而且颜色还要偏黄些，这就更加不可能了……”

原来，在这个时代，黄色是皇室的御用颜色，一般的家庭为了避免忌讳，是不会用黄色或者和黄色近似的布料来做衣裳的。当然了，也是这个原因，所以民间的染布坊一般也不生产这种颜色的布料，除非是皇家御用染坊。

如果只是衣服上面偶尔点缀的几缕黄色，那还说得过去，可是苏雯伊明明看到的是面积很大的一片杏红色，那是一种黄中带红，又比寻常的杏红淡一些的颜色。

邱家虽然是百年世家，但一向低调，所以也不会做下让人诟病的事儿来。

更何况，芍药说的很明白了，杏红色是大楚国的禁忌颜色。

“为什么是禁忌颜色？”苏雯伊忍不住好奇问道。

这一回，不仅是芍药傻了眼，就连一向佩服二奶奶的青莲也惊诧不已，双目圆瞪地看过来：“二奶奶——您不会忘记了杏红色是当今圣上最忌讳的颜色吧？”

“啊？”苏雯伊一时语塞，忽而想到苏家名下也是有丝绸店的，据说现在还是皇商呢，她这个从苏家出来的嫡长女怎么可能没听说过皇家的喜好和禁忌呢？

可是，天地良心，她哪里会知道这些东西？二爷收藏的书里面也没个记载嘛。她唯一有点记忆的，和皇家扯得上关联的大概就是听人提及过，大太太娘家有个亲妹子是当今的什么容妃吧。

至于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好像是因为听说容妃回家省亲办了一场盛大的诗文会，二爷文采出众，夺得了头筹……

也正是如此，苏雯伊从来没有怀疑过二爷入仕的能力，相信邱家的人和她也是一个想法的，所以才会在邱家未来家主的人选上犹豫不决吧。

按理说，以二爷的德才，接任邱家家主是最适合不过的了，可是一旦二爷明年考取了功名，少不得放外为官，哪有什么精力来照料锦绣坊呢？所以说，大太太有意让三爷担当大任，不知道是不是无奈之举！

想到三爷的性子，苏雯伊忍不住捏了一把汗，如果三爷无力承担，那么同是邱家子嗣的四爷有没有机会呢？

“这么说来，不太可能有人会穿上杏红色衣服了……”苏雯伊拧着眉，悠悠起身，“莫非真是太阳晃眼，我看错了？”

杏红，黄中带红，既然黄色和杏红都是禁忌色，那么会不会是太阳光的缘故，导致她把红色看成了杏红色？如此推理，红色的可能性倒是最大的了。

但不管是哪种深的浅的，邱府的下人是不可能穿红色衣服的，这是规矩！

而且那人的动作十分利索，加上今个儿根本就没有什么院子的主子过来串门子，所以，苏雯伊看到的那个人身份就可疑了！

“大爷和水荷？……”苏雯伊踱着小步，沉吟着，“不对，方向不一样，应该不是他们。”大爷和水荷有可能是在苏雯伊发现之后，脱掉外面的衣服再出现在苏雯伊面前，但不太可能从另一个反向的方向走出来吧？他们又不会轻功！

“二奶奶，您也别太担心了，日后派些人在悦心阁附近巡逻就是了，”芍药见苏雯伊面目愁容，不由提议道，又说：“以前倒不曾注意过，所以才会忽略了院外的看管。”

苏雯伊点了点头，又沉思了片刻，仍旧不放心，吩咐道：“芍药，你在府里待的时间较长，又和其他院子的人熟络些，这几天你就多走动走动，打听下四奶奶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有什么人去怡园拜访过她？她又去哪里窜过了门子的？越详细越好！”

“四奶奶？”芍药讶异了下，苏雯伊蹙眉继续道，“不仅仅是四奶奶，大奶奶还有何姑娘那儿也不要放过了。”

芍药没敢追问，只忙着点头应“是”。想了想，又说：“大奶奶那儿估计打听不到什么了。因为除了晨昏定省以外，大奶奶只会呆在静心堂诵经礼佛。平日里既不喜欢主动去串门子，府里也没人去她那儿串门子，就连华姨娘和大奶奶的接触也不多。”

“嗯？”

“二奶奶不知，大奶奶其实是华姨娘的一个远房侄女儿，家境也不好，顶多就是有一亩半分的地儿吧。听说当年老太君就是看中了大奶奶老实本分的温和性子，加之大奶奶又是家里的嫡女身份，所以也就没计较大奶奶的家境，撮合了她和大爷的婚事儿。”芍药说到这儿，竟是不由自主地一叹，“可惜大奶奶当年一无所知，直到嫁过来才知道大爷是……”

大爷是傻子的事实，芍药不敢明说，囫囵了一番后，继续道：“所以，大奶奶这些年来一向与世无争，平日里也是少言寡语的，每日只守着青灯古佛，后来干脆和大爷从院子里搬了出来，住在了静心堂里。”

“大奶奶待大爷如何？”苏雯伊听完，忽然一问。似乎是想起了大爷发疯之前说过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依稀是说娘子不喜欢花花之类的……

芍药倒是没正面回答，只说：“大奶奶既然嫁了过来，不认命也得认命不是？”

这倒是句实话儿。

不管大奶奶心里怎么冤，怎么怨，在这个时代除了被休赶出夫家，女人就只能守着一个男人过一辈子！

但被夫家休弃的女人通常都会被世人唾弃，娘家人也会因此抬不起头来，如果家里尚有未出阁的姑娘的，一般来说，更加不会接纳被休的女儿回家。大奶奶自然也会有这样的觉悟，而且反观大爷对大奶奶的依恋，苏雯伊寻思着，或许他们夫妻的关系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去吧，多注意点就是了。”苏雯伊望着芍药，言语里似乎有种说不出的疲惫。她很同情大奶奶的遭遇，但是大爷这两回来悦心阁的行为又是那么反常，加上树林里那个不知名的红衣人，苏雯伊感觉还是小心点为好。

芍药又应了一声“是”，偏这时门口有小丫鬟来报，说是大太太打发人过来了，主仆三人皆是一愣。接着，青莲扶着苏雯伊连忙迎出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