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等你，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我只要一直一直放烟花，你就会找到我，然后我们就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相公，为什么我会这样？”

“因为你失忆前，我们曾一起放过烟花，那个时候，你笑的跟现在一样，美的连天都失了颜色。”

女子抬头，看着顾惜朝点燃两只烟花，递给她一只。

顾惜朝微微举起，看着烟花在烈日之下绽放，虽然没有夜间的绚烂，却也美的想要留住。

女子学着顾惜朝的样子，也微微举着烟花，笑颜如花，只是右脸颊上有一道剑痕，这笑容看上去竟有几分狰狞。

可在顾惜朝眼里，纵是满脸疤痕，也没有人比的过她的美。

“相公，这烟花可真美。”

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手里的烟花就快要燃尽，可顾惜朝毫无所觉，只是含情脉脉的注视女子的笑容，自己也跟着笑起来，就是这一笑，便是倾尽天下，也换不来的温柔如水。

“相公，全都放完了……”女子说着，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失望。

“我再去买。”

“不用，你陪我说说话吧，让你的手下去买吧，我喜欢闻烟花燃尽后的味道。”

正说着，卓杨正好朝这边赶来。

“打扰了夫人……”卓杨抱歉的抱拳：“将军，安排好了，一个时辰后启程，再有一日就能到，届时，贾似道和敖敦可一并擒获！”

顾惜朝点头：“伯方那边怎么说。”

“他希望将军可以留敖敦性命，交给他亲自管教”

“若不是伯方为了大宋鞠躬尽瘁，我早已将敖敦碎尸万段……留着她性命吧。”

二人谈了一阵，卓杨正好告退，那女子突然上前道：“能不能麻烦卓将军做件事？”

顾惜朝懊恼，险些忘记了，光顾着跟卓杨商量对付贾似道，竟然不记得刚刚答应她要让卓杨去取烟花的事。

“我原先住的地方还有很多烟花，你都帮我取来吧。”

顾惜朝无奈：“取些便好，我们一个时辰后就要出发，怕是放不完。”

女子却不依：“相公，你曾说过我失忆前很温柔，什么都会顺从你，这次，我偏要任性一次，我保证一个时辰内全部放完，不耽搁行程。”

再有一日，又是一场生死之战，顾惜朝看了看女子期待的样子，不忍拂了她的意，遂点了点头：“一个时辰，我们一起放。”

这一个时辰，将会成为永生的记忆，只是不知再回忆起时，究竟是甜蜜，还是苦涩。

卓杨抱过来一大捧烟花，女子兴奋的拿起好几只递给顾惜朝：“这回换我来点燃，相公拿好了啊。”

呲——

几只烟花在顾惜朝手中绽放，美轮美奂。

念晴原本在不远处看着，生怕女子对顾惜朝不利，却因为卓杨急急忙忙过来说穆鸠平刚刚练枪不小心伤了手臂，让念晴帮忙敷药，军中除却念晴便没有女子，军医这会又恰好不在，念晴不放心的看了看顾惜朝和女子，犹豫不决。

“姑娘放心，这里有我，穆将军伤势虽不致命，确是动了筋骨，若不好好包扎很容易留下患疾。”

“放心吧，若真发生什么事，我的身手也比姑娘好一些。”

念晴这才三步一回头离开。

卓杨握紧剑，目不转睛的看着顾惜朝，心道，一旦有需要，立马冲过去。

不一会烟花已经放完大半，时间才过了一会儿，顾惜朝自己都觉得，时间过的太快了。

“拿着，这个是我最喜欢的烟花，燃放的时候还有淡淡的幽香气，好像能把人醉了一般。”

顾惜朝顺从的接过，看着女子脸上的笑容一刻不停，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若能一直看着她这样笑下去，该有多好？

可惜，命运从没有善待过顾惜朝，任何幸福，都越来越流于表象，每次眼看唾手可得，却总被轻易击毁，继而倒塌，不复存在。

一切来的太快，快的让顾惜朝阵阵失落。

快，快到女子的袖剑刚刚碰到顾惜朝的左胸口时，他脸上那抹温润的笑意还没有来得及褪去。

一门心思杀顾惜朝的女子并没有留意到顾惜朝眼里一丝失望，眼看要得手，却被顾惜朝轻松躲过，对方行刺突然顾惜朝却丝毫不见狼狈。

手中的烟花，还在燃放，幽幽的香气很是醉人。

顾惜朝深深吸了一口，声音里是怎么也掩不住的悲伤：“你还说是香的，可我闻起来，却比黄莲还要苦。”

也许是顾惜朝的声音太落寞太失望，以至于一心要杀了顾惜朝的女子也忍不住为他的话微微动容。

但只一刻便又举起嗜血的利器又朝顾惜朝扑将过来。

这女子，正是晚晴的贴身丫鬟怀瑾，被忽必烈收为己用。

怀瑾虽然没有内功却胜在身手敏捷，原本也没有天真到以为趁其不备就能得手，她早已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只是有一天怀瑾颇不服气，为何这么快就看出来了，刚刚自己还没有抽刀时顾惜朝肯定就已经知道了，否则不会躲避的那么轻松和……自然。

“狡诈！”怀瑾很恨道：“这番部署你还是不中招。”

顾惜朝看着这原本应该温柔的脸庞此时却凌厉阴狠，一时很不适，心里说不出的落寞哀伤：“这个表情，跟你的脸太不搭配了。”

怀瑾大喝一声，又扑过来，火红的身影和一道青色的衫影叠合又分开，分开又叠合，远处看竟像是曼舞一般。

怀瑾哪里是顾惜朝的对手，只是她更明白，只要对着自己这张脸，顾惜朝绝对不忍伤她，只要看准时机，还是有把握杀了他。

几十个回合顾惜朝见招拆招，只守不攻，怀瑾越是狠毒越是咄咄逼人，顾惜朝神色就会多有一分的伤感。

“顾惜朝，你的头，不疼吗？”怀瑾阴险的笑容挂在脸颊，跟着那疤痕合在一起，让顾惜朝感到一阵讽刺。

“下毒这种事，实在不适合你。晚晴。”

“难道事到如今，你还认为我是你的晚晴吗。”

“顾惜朝，你这么聪明的人，不会相信世界上有死而复生这种事吧？”

顾惜朝躲过怀瑾重重攻击，终于反手一掌击在怀瑾左肩上，只用了三分力，意在虚晃，好在她躲避时反手将其擒住，也能不伤她分毫

却没料想到怀瑾不退反进生生要接了这一掌，顾惜朝虽未用多少力道，可如果打在她肩上也会受内伤，眼见女子就要挨到，顾惜朝憋着一口气不出来竟生生受回了掌，由于太急不小心将自己反噬。

一口鲜血吐在衣襟上，顾惜朝踉跄后退两步轻咳出声。

怀瑾没想到顾惜朝宁可自己反噬也不肯伤自己分毫，一丝精光闪过：顾惜朝，没想到你对晚晴小姐竟痴情至此！

怀瑾何等聪明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两指一弹一枚珠弹飞也似得射像顾惜朝，顾惜朝一把剑横在眼前挡住了珠弹。

怀瑾接着又持剑上来全然是拼命的打发，看准顾惜朝虚晃一剑划向自己咽喉时，故技重施不仅不躲反倒迎刃而上，顾惜朝无奈匆忙把刀刃倒翻，才没有伤到她。他只顾着怀瑾的安危，丝毫没有去想此时自己弱点坦露在敌人眼前是怎样的后果。

没想到两次绝杀的好机会都是顾惜朝自己送上门的，怀瑾怎么肯放过，手一发力，剑已生生刺入顾惜朝胸口。

胸口一阵剧痛，正是当日穆鸠平当日带领义军前来时所刺入的地方。

新伤旧痛顿时让顾惜朝有些不支，踉跄后退几步，又一口鲜血喷在衣襟上，霎时殷红一片，甚是刺目。顾惜朝苦笑：“罢了罢了，这是我欠晚晴的，如今却有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怀瑾来讨，我无话可说。”

顾惜朝一番话在怀瑾心中激不起丝毫感动，反倒认为这个人疯言疯语不可救药。

顾惜朝打斗间连连封住中剑周围穴道以防止失血而死。

怀瑾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顾惜朝，为了今日你不知道我经过多少精密的部署，可你怎么还是不死呢。”

不过没关系，怀瑾心里暗笑，今天，任何人也救不了你了。

远处脚步声响起，顾惜朝背对着，不用猜，他也听的出来那是卓杨的脚步声。

步步有如石落，稳稳当当。

卓杨握紧剑，手上青筋暴起，身上是敛不住的杀气，却因为脚步的缓慢，感觉出身上的犹豫。

听到卓杨的脚步声，顾惜朝眼里的失望转为深深的悲哀。

一步一步，朝着二人走去。

终点，是新的开始，亦或是终结卓杨不知道，但是，他别无选择。

卓杨每近一步，顾惜朝都能感觉到周围的杀气更重，心里粗略算一下，少说也有百人。

“念晴被我支走了。”

卓杨缓缓开口，打断了原本打斗的二人。

怀瑾看到卓杨似笑非笑的迎了上来：“顾惜朝被我刺伤了，此时我们杀了他易如反掌。”

停下手，顾惜朝原本止住穴道的胸口还渗着丝丝血红。

听到女子跟晚晴一模一样的声音，说出这么陌生的话，顾惜朝堪堪撇过头去不想再听。

顾惜朝背过身，轻轻闭上眼睛，手，狠狠攥紧。

卓杨神色复杂的看着顾惜朝，几欲开口。

扑通，竟突然朝着顾惜朝的方向直直跪了下去，惊的女子连连后退生怕卓杨变了心思，退了数步怒不可竭的等着卓杨。

“将军，卓杨……对不起你。”

咚

话音落，卓杨突然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抬起时，头上已丝丝殷虹。

“卓杨你！”你疯了吗！怀瑾不悦。此时二人应该合力杀了顾惜朝，可卓杨竟然突然念起旧情，她可不想费尽心思却到最后功亏一篑。

卓杨不顾女子的惊愕，偏偏怀瑾又不能逆着他，毕竟周围的人也只听命于他，只好强忍下心中的恶气怒视依旧跪在地上的卓杨。

“这第一头，是拜谢将军赏识之恩。”

若没有将军赏识提拔，卓杨只凭这双手在这污黑的官场需要爬几年才能做到现在的位置？

咚

“这第二头，是拜谢将军倾囊相送，言传身教。”

若没有将军亲身相授兵法战略，不吝教诲，卓杨又如何能如今日一般可独当一面？

咚

一声比一声重

“这第三头，是卓杨意与将军恩断义绝，此后，卓杨不再是将军的属下。”

磕完这个头，便再无瓜葛，又的只是敌对的仇恨。三声过后，永不回头。

缓缓站起身，任由头上的血水和着沙土流在脸颊两边，而顾惜朝自始自终从未回头看过他一眼。但卓杨知道，他心里的悲哀。

跟了他许久，二人虽是臣下关系，可顾惜朝于他而言却是亦师亦友，走到今日这步虽是不得已，却也心怀愧疚。

“顾惜朝，跟我走吧。你该知道我身后有多少人，无谓的挣扎只会自讨苦吃，不如跟我走。大汗他器重你，到时凭借你的本事，让他不杀你并不难。”

“你跟了我许久，该知道我不是个会束手就擒的人。”

“你别无选择，你受了伤，我和怀瑾联手你也未必占上风，更何况周围有高手潜伏，你苦苦挣扎又是何苦。”

“这不是挣扎，卓杨，这是尊严。”

这不止是做男人的尊严，也是做将军的尊严。

话音落，剑声起。

一阵噼噼啪啪三个人颤斗在一起，怀瑾招招直逼顾惜朝要害，而卓杨则意在生擒。

“卓杨，大汗交代过，如果不能生擒顾惜朝就杀了他，你忘了吗！此时不杀了他，一会就会有人赶来，到时候我们便失去最佳的机会。大汗交代的事完不成，我们谁也活不了！”

“卓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杀了顾惜朝，是你我唯一的出路。”

怀瑾咄咄逼人，卓杨有些乱了分寸，他从未想过要杀顾惜朝，只是想要捉他，他当然明白自己绝不能心软，也很清楚后果会如何……可是对顾惜朝的敬畏和崇敬，让他无法下手。

顾惜朝看着卓杨犹豫不决，心下了然。卓杨，还有一样你没有学到。

再好的战术再睿智的头脑，如果心太软，终究难成大事。

几番过招，卓杨和怀瑾都有些撑不下去，顾惜朝虽然受伤，可意志力却惊人的强。

“还等什么，放箭啊！”怀瑾催促到，周围都是他们的人，怕什么，自己打不过还有那么多人，就不信顾惜朝有三头六臂。

“卓杨，你还在犹豫什么，快让你的人杀了顾惜朝，快呀！不能再等下去了。”

“卓杨，赢了顾惜朝，你就是下一个战神，阿术算什么，你可以比他做的更好。”

“你刚刚几个头磕过，你于他早已恩断义绝，你已经不欠他什么了，杀了他！杀了他，回到蒙古你就可以加官进爵！杀了顾惜朝。”

杀了顾惜朝杀了顾惜朝。

一声声有如魔咒一样，卓杨见见清明的眸子里血红一片，终于高高抬起手，不忍再看顾惜朝一眼，嘶喊道：“来人，放箭！”

“来人，放箭！”

“来人！”

没有动静。

卓杨声音又大了些：“来人啊，放箭！”

还是没有一丝回应，怀瑾急急四周打量，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可惜反映终究是慢了一步。

“放箭。”

这回不是卓杨，而是顾惜朝，声音清冷一片没有情绪，但震慑力却十足。

话音刚落，从四面八方突然涌出一阵阵箭雨，那箭似长了眼睛一般，从顾惜朝袍子边扫过不损他分毫，然后直直朝卓杨和怀瑾射去。

“不好，中计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