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回头看着锁忆,满眼尽是温柔,他轻轻俯到锁忆耳边,说道:“你应该叫,哥”
转而,微微一笑,轻轻拭去锁忆眼角的泪,转身,不再回头,直直朝敖敦走去。
身后的人,只能看到他几分清冷却决然的背影。
“傻孩子。”赵澹无力的呢喃:“你不该管我。”
“将军……”
顾惜朝原本笔直的背,再听到众宋军的呼唤后,不觉竟弯了几分。
放快了速度,向着正笑得得意的敖敦一步一步走去。
顾惜朝,我曾说过,我会让你付出代价,我说过我会报复你,让你后悔你当初的所为。
没想到这么快,就让我等到了这一天。
风越来越大,呼啸声一浪接着一浪,玄紫色的披风骤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跟着顾惜朝的身影。
正在这时,突然城门大开!
只听城门方向的一个阔如洪钟的声音大喊:“冲啊,砍下顾惜朝和戚少商的首级,杀光宋狗们!杀啊!”这突来的嘶喊还没有落音,城内的将士们疯也似地冲了出来。
这一来,原本应该立即被敖敦俘虏的顾惜朝立即借乱足尖轻点跃到赵澹身边,剑起剑落。蒙军还在愣神之际,顾惜朝已经背起赵澹跃出几丈开外。
敖敦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喊:“抓住顾惜朝,不能让他逃了!”蒙军立即一排弓箭手,均是整整齐齐对着顾惜朝和赵澹。
顾惜朝上前一步,把赵澹挡在身后,同时,宋军的弓箭手立即把所有箭头瞄准蒙军大汗和敖敦所站的位置。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远处的蒙军已经冲了过来,看到这个架势立马被喝令停止。
这喝令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跟顾惜朝几番对战的蒙军第一战神——阿术。
敖敦看到阿术来有些纳闷,这几日阿术一直抱病休息,连门都出不了,今日竟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意气风发,哪里有生病的样子?
忽必烈看到阿术,道:“阿术,你不是一直想亲手赢了顾惜朝吗,现在他就站在这里,就把他交给你了!”
阿术恭敬朝忽必烈行了个军礼,不慌不忙,打量了一下顾惜朝身后的宋军,转而,又看向顾惜朝:“顾将军,别来无恙。”
顾惜朝面上故放轻松,持剑抱了抱拳:“听闻将军抱病,不知现在好些了没有。”
这两人竟是客气的聊起了天,不看这画面但听他们的对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友重逢。
“看来将军没事,惜朝就放心了。”
“有劳将军惦念,不甚荣幸。”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寒暄,忽必烈和敖敦双双愣住,这,又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一直是敌对面,因为阿术,顾惜朝曾损失几员爱将。
因为顾惜朝,阿术也损失惨重,如今这二人之间,竟看不到一丝火药味儿。
敖敦自然不会懂,这二人虽然一直敌对,却也同时互相欣赏,英雄之间惺惺相惜。
敖敦有着女人细腻敏感的心思,直觉告诉他,阿术的突然出现一定有什么问题。
转头,阿术道:“大汗,这里就交给属下吧。”
忽必烈还未说话,敖敦先站出来反对:“我们怎么能扔下将军一个人面对危险,依我看,我们还是并肩作战”说着,敖敦别有意味的看着阿术:“一起为顾将军,送行!”
顾惜朝静静看着敖敦和阿术对望,原本对于阿术并不适合的出现还颇诧异,那么现在,看到阿术的做法,心里突然冒出一种大胆的猜测——阿术此时出现,莫不是要救自己?
不,怎么可能!
顾惜朝想不通,愕然的看向戚少商,戚少商也不解的安安摇了摇头。
无论阿术是出于什么目的,有一点顾惜朝很清楚,敌方越是乱,己方就越是容易赢得胜利。
顾惜朝就站在这两军正中央,一手扶着赵澹,一手握着剑。
如果再不下一个决断这样对峙下去,接下来不止是自己,整个宋军也会因为自己的犹豫不决而陷入绝境。
默默回头看着身后望着自己的一双双目光,顾惜朝心急如焚,只能面做镇定。
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乱。
可,他毕竟不是神。
顾惜朝看了看自己距离己方阵地距离并不算远,若是自己一个人,轻功一施便可回去,虽然会有风险,也好过在这里坐以待毙。
正思及此,忽必烈已经不耐催促:“顾惜朝,你若执意如此,就休怪我弓箭无眼了。”
如果双方箭尖相向,吃亏的一定是顾惜朝,因为他和赵澹二人站在两军之间,正当了靶子。
锁忆在后面看着急的冷汗直流,却也无计可施。
不知何时,赵澹已经颤颤巍巍起身,同顾惜朝并肩而立。顾惜朝待要去扶,赵澹却以手相挡,隔开顾惜朝伸过来的手。
顾惜朝愣住,不明所以。
赵澹神色不似刚刚病态,精神了许多。他瞥一眼顾惜朝,似鄙夷似嘲讽,这种表情太陌生,让顾惜朝有些不知所措。
赵澹回过头,再也不看他一眼,反而冲着蒙军的方向说道:“大汗,我有你感兴趣的事……相告。”
忽必烈饶有兴致的看着赵澹,双手抱胸,冷冷道:“你们父子又想耍什么花样。”
赵澹:“大汗是想这样对峙着,两边都得不了便宜,还是拿起勇气冒次险,听听我要告诉你的事情。”
听到此时再不明白,顾惜朝妄为一军之统。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这位自己舍命相互的人,会这样做。
茫然和隐隐不安,在顾惜朝的心底越积越深,他却不知该如何做,只是有些呆愣的看着赵澹一步一步的朝忽必烈走去。
“不”顾惜朝一手拉住赵澹的手臂,声音里已透出隐隐带着卑微的哀求:“别去。”不要背叛我,不要。我不怕背叛,可是我不要那个背叛我的人是你。
如果可以,我想第一次求一个人。求求你,不要……
那么真切的相信一个人、关心一个人,是失去母亲和晚晴之后久违了的感觉。
难道,连这最后一丝温暖也留不住吗?
赵澹头也不回,冷冷的甩开顾惜朝的手,讥讽道:“顾将军,两年前你背叛戚少商时,可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你该想的到,今日发生的事,不过是你自食恶果而已。”
说完,头也不回的向着蒙军走去。
这苍茫的阔空下,是一抹落寞的玄紫色身影,手还是呈现着抬起的姿势,发丝不停的挡住眼睛,挡住望着赵澹的眼睛。
“先生!”锁忆在身后嘶声:“先生,我爹不是那样的人,不要让他走,拦住他。”
顾惜朝呆愣,很想伸出手拦住赵澹,可是,心里却犹豫不决。
“先生……哥,拦住他,一定要拦住我爹……”
“不!……拦住他!哥……”
和着风声,便是锁忆绝望的嘶吼声。
顾惜朝呆呆的看着赵澹的背影一点点变小,嘴里犹自念着:“谁都可以背叛我,求你不要……不要。”
但是这细如蚊的哀求,早已被狂啸的风声掩盖。
第一次放下姿态祈求一个人,得到的,却只有无情的风声和那抹决绝的背影。
不要……
赵澹转眼已来到忽必烈的军前,待要上前时,被忽必烈的侍卫一剑挡开,担心他会行刺忽必烈。
赵澹嘴角轻俏,讥讽道:“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大汗连我都怕,这就让人不奇怪为什么顾惜朝会短短几个月夺回襄樊一路来到四川了。”
敖敦性子急,赵澹话音刚落,她的刀子已经驾到赵澹的脖子上:“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再耍花样我现在就杀了你!”
“这件事,我只跟忽必烈一个人说。”
敖敦一用力,刀身更用力的触在赵澹的脖颈上,触心的凉意。
赵澹不理:“大汗,我敢只身一人来到这里,你却不敢听我单独说这件事吗?”
“好,我就看看你能耍什么花样”示意侍卫收刀,赵澹一步步走进忽必烈,只有他自己明白,那一步步,到底是迈向希望,还是死亡
在他眼中,两者都是。
“好了,你说吧。”
赵澹示意忽必烈附耳过来,忽必烈自视甚高,并不认为赵澹会把他怎么样,很配合的附耳过去。
赵澹身量颇高,虽比忽必烈还要高一些,却削弱得很,不如忽必烈魁梧,稍稍探头,赵澹在忽必烈耳边说道:“忽必烈……纳命来!”赵澹话音未落,突然从袖里滑下一把匕首。
忽必烈从未信任赵澹,同意他过来,其一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有价值的信息;其二,也并未把赵澹放在眼里,而且他自投罗网,正要可以要挟顾惜朝,看顾惜朝为赵澹孤身进城就知道顾惜朝绝对不会置他于不顾。
哪知,赵澹挥向赵澹的匕首却突然转了方向,忽必烈正要出手夺刀之际。
呲——匕首已经滑过喉咙,赵澹的喉咙。
“不!爹!”
“赵澹你不……”你不要……要字还未出口,赵澹滑过自己喉咙的匕首,已经嘡啷落地。
回头,看到的,是锁忆崩溃的跪坐在地上,和依然呈现着自己离开前时抬手姿势的顾惜朝。
纵是眼里有万般不舍,却已不能言语,一双眼睛不知是该多看锁忆一眼,还是顾惜朝。
彷徨流离,最后落在顾惜朝的脸上。
笑,在唇边漾开,是满足的笑容,喃喃的,微笑道:“惜朝……保重。”
顾惜朝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赵澹说的话。
他说,保重
“好一曲广陵散,声大不震哗而流漫,细声不湮灭而不闻。真乃天上人间难闻之音……妙绝妙绝!”
“多谢前辈夸赞,前辈才是高手,刚刚跟前辈和的那首曲子听过的人极少,而且很难吹奏,前辈却已经能熟练的吹出来没有半点错误,晚辈很是佩服。”
“惜朝……我儿……这些年,你们母子受苦了。”
“前辈是不是太过草率了,你只凭一只埙就认定我是你的儿子?也许是一摸一样的也不一定,这曲子也一样,我经常吹这首,若会的人就是前辈的儿子,那前辈恐怕需要买个大点的宅院用来装儿子了。”
“我们是不是父子,我无法证实,这都是你一面之词……但有一点我很清楚,你,就是劫了我大宋军粮的人!……不过,我今天放过你,权当酬谢刚刚的你的伴音合奏……下一次见面,也许就不会如今天这般平静。”
“放心,我不会扔你一个人,但是你得答应我要挺住。我可不想冒着生命危险只为抢走一个没用的尸体。”
“傻孩子。”
“顾将军,两年前你背叛戚少商时,可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你该想的到,今日发生的事,不过是你自食恶果而已。”
“惜朝……保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