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儿,汐儿,汐儿啊...
若汐紧攥着他冰凉的手。记忆中,那双手总是温暖地抚在她的脸上,环在她的腰间,盖在她的手背。他就好似一枚羊脂玉,久经佩戴,便带上了体温,无论何时触摸,都是微微的暖意。
齐子洵,你曾许我一生一世,如今我回来,定要你兑现诺言。
"子洵,我再也不走了..."她低低地叹息,把吻落在了他颤抖的手心。
若汐呆呆地坐在床侧,在她归来之前,子洵已经这样苦苦挣扎了1个多钟头,此刻早已精疲力竭。他半梦半醒地昏睡在床上,双手神经质地抓绞着被单。
这番场景何其熟悉...她想起新婚之夜,他也是这般在背后痛苦地轻唤:"不要走...不要走..."只不过那时,他念的是另一人。
"娘,子洵怎么会染上这种东西?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她低声问。
岑夫人用丝帕给子洵擦了汗,然后缓缓地抬头凝视她。她怨毒地回答:"你以为...发生了什么?子洵虽然喜欢玩闹,但这种东西他是从来不敢碰的。可他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你说...是为什么?"
若汐愣了一会儿,轻声道:"我不在时,他很难过,是吗?"
岑夫人身子颤了一下,猛然立起来,身后的椅子"啪"地倒在了地上。她铁青着脸,恶狠狠地瞪着她,从牙缝里咬出话来:"岑若汐,子洵平时对你怎样,你很清楚吧。说句笑话,就是对我,他也没有这么殷勤过。可是你明知他会伤心,还赖在娘家不回来。你知不知道,你刚离开时,他何其沮丧,但到了年二九,他就忽然开心起来。子洵私下里告诉我,他觉得你在大年夜一定会回来。那天,他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菜,还把精心雕琢的两块鸳鸯佩放在了床头。他说等你回来,要亲手系在你颈间,再让你替他挂上。岑若汐,你何德何能,让我的儿子这样地死心塌地?而你又回报了些什么?"
"鸳鸯佩?"若汐茫然地呐呐自语:"鸳鸯佩..."
"可惜啊,你回来得太迟了。"岑夫人冷冷地说:"他在大年初一...就砸掉了。摔得四分五裂,连渣子都不剩...一点都不剩。"
"子洵!"她的心痛到了极点,以齐子洵的温润性子,若不是伤心到了骨子里,绝做不出这样激烈的事来。
他恨她了。因他翘首以盼一个月,却迟迟等不到她回来。她如此绝情,一个字、一句话都不留,连个归期都不说。大年三十合家团聚,他看着子钧、悦然携手相依,身边却是空空如也,他心中该有多难过...
一刹那间,若汐忽然很想扑过去,摇着他的肩膀,大声地告诉他:我那天真的很想回来和你一起过年,那晚我和德哥哥在一起,心中反反复复想的却是你啊..."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大错大错。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哪怕德哥哥再伤心、再虚弱,她也要回来。
"子洵啊..."她哭着吻他:"我错了,你原谅我啊。"
她就这样一直哭,哭到双眼红肿、刺痛,都停不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子洵痛楚地哼了一声,慢慢地睁开眼。他见到她,先是吃了一惊,继而眼神黯淡地转过身。他的背,慢慢地挺直,在她的眼里,划出一个坚硬的轮廓。
若汐含着泪,欣喜地转到他面前:"子洵,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要不要喝水?"
子洵不吭声,只是垂着眼一动不动。
若汐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挤出笑容,她把手慢慢地伸过去,轻轻地抓住他的手,然后往自己的小腹上放:"子洵,你真的要当爹了,他在这里,你摸摸看啊。"
子洵的手微微发颤,呆呆地任由她抓着,在小腹上慢慢地摩挲。
他忽然抬起头,悲哀地看着她,颤声说:"汐儿,你为什么...要回来?"
若汐的笑一下子凝在脸上,他又说:"你既然和他在一起,现在又为何要回来?难道是他不要你们母子了?"话音刚落,他忽然笑起来:"这怎么可能呢,我看得一清二楚,他是真心喜欢你...所以,我才想放你去...我知道你在哪里,可我不敢去,我怕去了,你更瞧不起我。因为我不知道到时自己会做出什么。汐儿,刚才发作的时候,我忽然想:这许是天意吧,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暂时忘掉那夜看到的事。你不知道,发作的时候,真的很难受...难受到想死..."
他费力地抽回手,然后微笑着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唉,我真没用,又在你面前哭...你说的对,我确实没什么大出息。"
若汐直直地看着他,眼泪顺着脸颊不住地淌下来,忽然她咬着牙,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齐子洵,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不要你的成全。在我心里,从来没有别的男人胜过你!我要你好起来,然后亲眼看着我们的儿子出世,再看着他成人!这个孩子的爹,叫齐子洵,就是你齐子洵!"
子洵傻傻地看着她,大张着嘴巴,然后慢慢地伸手抚向自己刺痛的脸颊。他难以置信地一直望着她,许久后,低下头看着她突起的小腹,哑声问:"汐儿,你没有骗我吧...你爱的是我...他真是...是我的孩子..."
若汐看他一副痴傻的样子,满腹的火气竟然在一刹那间消失无踪。她叹了口气,无奈地点点头:"是,是,除了你,还能是谁?"
子洵皱起眉头,仔细查看她的表情。过了会儿,他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舔了舔嘴唇,忽然如有神助地坐起来。他一把抱住她,把头贴在她的肚子上,嘿嘿地傻笑起来。他笑得如此开心,以致于若汐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刺激过度,脑子出了问题。
他就那么一直抱着她,许久不撒手。直到她不好意思地挣扎了一下,他才清醒过来,大叫道:"我要当爹了!我真的要当爹了!"
又笑了好一会儿,他才收拢笑意,郑重地说:"汐儿,从今天开始,我会一心一意地保护好你和孩子...我绝不会再让你看到我今天的这个样子。你...一定要帮我。"
一个钟头前,子钧坐在书房里,细细地查看着新近的几道大单。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八成,手只是偶尔的疼,晚上也睡得比以往踏实。可能是生意顺手的缘故,连带着胃口也好了很多。前些日子,悦然曾笑话他歇息了一段时日,连腰围都涨了,他笑道:"不把身子养好,怎么能让你怀个健康的孩子呢?"
想到那时悦然的羞涩表情,他不禁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又停住。年前,看着自己一天天好转,她的脸上满是由衷的喜悦。但随着子洵病发,她开始越来越忧郁。她的笑,只到嘴角,却怎么也到不了眼里。
子钧揉了揉额头,吸了一口气,慢慢地立起来。他的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你看过他了?"
子伶抿着嘴角,站在五步外望着他。
"他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
"你说呢?"子伶勉强压抑着内心的愤怒,紧攥着手:"你为什么不去亲眼看看?是不敢吗?"
子钧一愣,继而冷哼一声:"我有什么不敢的?他那天第一次发作,还不是我和管家一起压住的?要不是我眼疾手快,他就要撞死在墙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