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中，灯火通明，恍若白昼般。

主殿之内，楚琰慵懒的坐于主位之上，尹涵雪忐忑的站在一旁，身体瘫软的靠在身侧丫头的肩头。目光躲闪不定，胸口中心脏狂跳不停。刺客被身着金色盔甲的御林军按倒在地。

玲珑在红梅的搀扶下迈入殿内，只觉殿中气氛格外紧张凝重。而主位之上的楚琰却唇角盈笑，挂着一股子冷魅。

“总说皇宫戒备森严，如今这牛皮怕是要吹破了。”楚琰轻笑着，目光随意探向一旁赤焰。

“微臣失职，还望皇上恕罪。”赤焰单膝极地，拱手开口道。“这刺客混在御林军中时日已久，是前些时日才调入永和宫中。没想到不过几日便出了此事。”

“哦？”楚琰一笑，淡看想一旁胆战心惊的尹涵雪。“丽嫔与这刺客可是有何过节？”

尹涵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更是颤抖的厉害。“回禀皇上，臣妾自入宫以来鲜少与外人来往，从未与人结怨，又怎会认识这刺客呢。”

玲珑目光在楚琰与涵雪之间流转，上前几步开口道。“皇上明鉴，丽嫔姐姐一向深居简出，必不会与人结怨。”

楚琰微眯了凤眸，剑眉冷冷挑起。“你喝酒了？”

玲玲低头，片刻后才道，“漫漫长夜清冷，玲珑不过借酒消愁罢了。”

楚琰不语，深邃的墨眸越发暗沉。而此时，下方突然传来刺客的破口大骂之声。“贱人，你害死我全家，如今却胆敢说不认识我，当日是谁擒了我全家，逼迫我父为你所用，又过河拆桥，意图斩草除根。”

“住口，你长了几个脑袋，胆敢污蔑本宫。本宫杀了你！”尹涵雪话落，竟起身抽出一旁长剑，向刺客刺去。平日看似柔软无依的女子，狠戾起来，却让人有几分胆寒。

楚琰眸中透出几分冷寒之意，淡撇了眼一侧的赤焰。赤焰可谓楚琰心腹，自是懂得主子心意，大步上前，一掌便拦下尹涵雪剑锋，稍用力，便将她甩向了一旁。哐当一声，宝剑落地，尹涵雪撞在梁柱之上，险些昏厥。

“丽嫔何必如此心急，你此番举动，不得不让朕觉得你是心虚了。”楚琰邪气的挑动了下唇角，慵懒的起身走到刺客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清冷开口道，“你若有何冤屈可从实招来，若当真情有可原，朕便饶恕你死罪。”

那刺客躬身，竟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回禀皇上，小人本是沈府总管赵富的儿子。”

“沈府？沈傲风。”楚琰蹙眉道。思虑半响后，对殿外道，“去将瑶妃请来。”

片刻的功夫，未央宫的轿辇便抬入永和宫中。天瑶在宫人的搀扶下缓步而入，虽已六月的身孕，步履却极是轻盈。

“瑶儿。”楚琰俊颜染上几分温润，伸臂将她揽入怀中。“瑶儿，你看看可曾认得此人？”

天瑶低敛了眸子，正迎上刺客抬起的眉眼。“你是，虎子？”

“正是小人，三小姐一向可好！”被称作虎子的男子对天瑶极是恭敬。

“虎子，你怎会在宫中？当日赵总管被擒之后，我便不曾再见你们母子了。”沈天瑶靠在楚琰胸膛，柔声开口。

虎子黝黑的脸色亦变了几分，牙关咬得咯吱作响，恨恨看向一旁的尹涵雪。“三小姐可曾记得当年尹大小姐被害之事？我父亲着实冤枉。”虎子说着，手臂径直指向跌坐在地的尹涵雪。“是她，抓了我与母亲，威逼父亲将害死尹大小姐之事嫁祸到三小姐身上。”

楚琰眸色微微沉暗几分，而天瑶却已大惊失色，颤声问道，“你说什么？”

“三小姐，害死尹大小姐的不是别人，正是尹涵雪。世上怎会有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为了争宠，竟然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不放过。她明日害死尹小姐不说，又抓了我与母亲，逼父亲将一切嫁祸到三小姐身上。事后，她怕事情败露，竟要将我与母亲杀人灭口。是母亲拼了性命，才护着我逃离。”

“你满口胡言。”尹涵雪厉斥一声，跪着攀爬到楚琰脚下，扯了他的一片衣角，哀声道，“皇上，你要相信臣妾，臣妾与姐姐血脉相连，又怎会做出伤害姐姐之事呢！皇上！”

楚琰不语，心中却已了然。他知道父皇必不会放过尹涵幽，却不曾想过动手的却是尹涵雪。终究，他错算了人性。并非不曾怀疑过，只是，尹涵雪与涵幽终究是姐妹，他不曾想她竟是生性如此狠毒之人，连自己的亲生姐姐都不肯放过。

“都退下吧，朕有几句话想单独问问丽嫔。”

“皇上。”玲珑屈膝跪地，面色亦变了几分。她多少了解楚琰性子，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他是要私下了解此事。如此看来，尹涵雪毒害涵幽之事，已是八.九不离十了。已她的性子，倒也做得出此事。

“皇后对此有何高见？”楚琰语调生冷，显然带了薄怒。

“玲珑不敢。只是，此事非同小可，还要从长计议才是，莫要妄断。”玲珑试图做最后一搏，她虽坐上后位，在后宫却孤身无一，若没有尹涵雪，当真是失了左右臂。

“玲珑，朕扶你上位，只因你一向端庄稳重，识得大体。今日，却如此不知分寸了。当真让朕失望的很。”楚琰眸色深冷，语气更是冷的没有温度。

玲珑自知无力保住尹涵雪，只得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蜷缩在地的女子，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天瑶半依在楚琰胸膛，明显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清冷。天瑶聪明如斯，又怎会猜不透事情原由与楚琰的心思。只怕，尹涵雪此番是在劫难逃了。

“楚琰，逝者已矣。”她贴靠在他胸膛，低柔开口。

“瑶儿也要为她求情吗？”楚琰微叹，手掌温柔的托起她的下巴。“好，朕给你一个薄面，你若有理由能说服朕，朕便饶她一命。”

他说‘朕’，却并未说‘我’。当他只是她夫君之时，无论多无理的要求，即便她要天上的月亮他也给她。而此时此刻，他是皇上，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

天瑶静默片刻，才发现她竟寻不到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又何谈说服楚琰呢。“皇上，天瑶身怀有孕，见不得血腥，便先行回宫了。”

“嗯。”楚琰淡应了声，吩咐刘忠亲自护送天瑶回未央宫。

众人退去之后，偌大的永和宫正殿，便只余楚琰与尹涵雪二人。涵雪终究是聪明的女人，自知此番在劫难逃，便不在做困兽之斗，而是冷淡起身，随意抹掉脸颊泪痕，伸手整理着褶皱的纱衣与凌乱的发丝。

楚琰半靠在椅榻之上，眸中竟没有一丝半点的温度。“涵雪，事到如今，你还有和话说？”

尹涵雪一笑，带着几丝苍凉，竟也妩媚万分。“事已至此，涵雪还能说什么呢。错只错在，涵雪不该遇上皇上，不该动心动情。”一串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她紧闭了双眸，心口竟疼痛的厉害。

犹记得那一年，尹涵幽将楚琰带入尹府，她第一次懂得，什么是嫉妒。那样一个站在巅峰的男人，生来便该是受众生膜拜的。只一眼，她便无法自拔的爱上了这个男人。尹涵幽是她的亲姐姐啊，她又何尝忍心，但她不悔，若一切可以重来，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除掉尹涵幽，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替代她的位置，留在他身边。

“当日，先皇将涵雪密诏入御书房内，问涵雪愿不愿意留在皇上身边。涵雪几乎不假思索的便应了下来。只是，想要守护在皇上身边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便是除掉我的亲姐姐尹涵幽，并且，用最残忍的方式。”

楚琰冷哼，“朕知父皇不会放过涵幽，却没想到，动手的人是你。”

“涵雪又何尝愿意如此，但涵雪爱皇上，已是无法自拔。我承认，我做不到沈天瑶的动心忍性，她可以深爱，可以放手。但涵雪做不到，涵雪若爱，便一定要得到。”尹涵雪手臂紧捂住心口，竟已泣不成声。

楚琰微叹，这般阴险若蛇蝎的女人，她的爱，试问世间又有哪个男子敢要！“天瑶生性良善，又岂是你这般狠毒的女人可与之相比的。好在，朕并未将你赐予楚煜，否则，亦是害他一生。”

涵雪仰天而笑，泪却顺着脸颊不住滚落。“在皇上心中，难道涵雪只是蛇蝎心肠的狠毒女人吗？那么，那些日夜相伴，那些相拥纠缠的夜晚，皇上对涵雪当真无半分情意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