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这里吗?”虞今又转身看着溪流,“我有好几次想要问你,你还记不记得这里,还记不记得我?”她背对着他,没有看见他陡然皱起的疑惑双眉,“庄宇学长,对不起!我不应该把对你的敬仰和感恩当成是喜欢,不应该一直顽固的认为儿时所遇见的你一定是我的白马王子。”她的头更加低垂了一些,“我太幼稚了!”
她的声音清脆得跟流水伴成了乐章,但这番话却只是造成了他满腔的疑惑。
庄宇抬步走向她,还没开口之际,她却又继续说了下去。
“你知道吗?虽然九岁那年跟你在这片土地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我始终没有放弃寻找你的踪迹,哪怕没有姓名,没有住址,我也一直坚信能够找到你,一直到我上了高中……”她侧身看着走到身边的他,“我才终于放弃了这个念头,却没想到,你居然就在我的身边。”
闭上眼,在微风的吹拂下,他艰难地消化着她的话。
儿时的遇见?九岁时的短暂相处?
久久的,只能听见秋风吹过树叶发出的簌簌声,还有小溪流水的潺潺声。
望着沉思中的庄宇,虞今的心情是低落的。即便自己发现了真正喜欢的人并不是他,可是……他还是没能认出她,儿时那段被她小心珍藏的回忆,他似乎并不以为意。
而自己没有真正喜欢上他,这是不是也算一种幸运呢?
“虞今!”庄宇缓缓睁开双眼打量着垂首的她,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事实,“你九岁是在八年前,而八年前……”她抬起头看着他,他的双眼探进了她眼底的最深处,“我在英国。”
她先是怔忡了一下,而后眼眸渐渐放大,最后,随着她的后退,几颗碎石子落到了溪水中。
眼看她就快不小心落入小溪里,他拉过她,将因为惯性跌入他怀中的纤细身影轻拥着:“没错,那不是我。”他用十二万分的力气克制着内心躁动不安的情绪,语气平缓道,“所以……你对我的感情,其实什么都不是,是吗?”
她在他的怀中猛摇头:“不,不是的,不可能的……”
她说的有些语无伦次,他才感觉到胸前的衣裳已被她的泪水浸湿。
“怎么会这样?”她仍在啜泣,“如果不是你,那他到底在哪里?”
湿润感越来越明显,他忽然感觉体内细胞血液的狂躁感在不断攀升,似乎有一大堆的东西猛地穿过心脏,冲向脑门。
双眼骇人地一瞠,他猛地推开她:“走开!”
忽如其来的力道令虞今差点站不稳脚,回过神,见他的神情举止不对劲,她担心地上前问:“你怎么了?庄宇学长?”
“你快走!”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声音吃力,“我不想伤害你。”
这话愈发的让虞今感到莫名与害怕,但她并不是害怕自己受伤,而是更加担心庄宇的反常。
她每向他靠近一步,庄宇就神情痛苦地后退一步。
看着一直向他欺近的身影,庄宇咬紧牙根,拖着沉重的步伐后退着。
虽然有这种感觉的次数不多,但每一次都造成了严重的后果。他记得在英国时,有一次甚至差点将一个小孩扔进了河里,幸好手脚麻利的姐姐赶到,才阻止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庄宇学长?”虞今不安地看着他忽显苍白的面容,“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是没有看过医生,但每个接诊他的全都摇头叹息。他只有靠自己,学着忽视掉那种感觉,学着忍受那像有恶魔在体内蹿动的种种痛楚。他不是已经成功了吗?从英国回来后,他就一直生活得好好的,可是,为什么……
望着继续向他靠近的虞今,他的身体渐渐渗出了冷汗,后退的脚步愈发缓慢。
她很快就追到了他面前,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她更是着急万分:“庄宇学长,你究竟是怎么了?我扶你回去……不,我通知玲姐来接你会更快些。”想到这儿,她赶紧掏出手机给庄晓玲打电话。
是什么?
给她最轻的伤害是什么?
庄宇强忍着头部传来的痛楚和体内被噬咬般的不适,用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思索着。
意识朦胧之中,他听见了溪水流过的声音。
在虞今等待电话被接通的间隙,庄宇使出仅存的全部力气,将她推落入了溪水中。
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虞今在落水之前一声尖叫,将刚被接通的手机扔了出去。
远离她!
必须远离她!
必须!
再不看落入水中的虞今一眼,庄宇拖着沉重的步伐往远处跌跌撞撞地走去。
虞今的手机落在了小溪边不远处的巨石上,屏幕碎了开来,那始终笑得灿烂无邪的笑脸吊坠也被一分为二,绽放着分离的光。
车子驰骋在路上,庄晓玲碰到了满身狼藉的庄宇。将他送上车,她皱眉关切地问:“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吗,这么多瘀伤?”
顾茗取来药酒帮他涂抹,细心的他发现了庄宇一副病态的模样:“不要告诉我你弄得这么狼狈是因为……”
“没错。”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庄宇靠在了座椅上,颓然轻笑出声,“我又跟恶魔斗了一场。”
车子又一次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庄晓玲回头看向他:“现在不是让你开玩笑的时候,刚刚阿今给我打电话,我却只听到了一声尖叫。”
“她没事。刚刚跟我在一起,我怕伤到她,就把她推到小溪里了。她游泳技术那么好,你们不用担心。”庄宇疲惫地闭上了双眼,声音低低的,“姐,我要回英国,我要……离开……”
见他沉沉睡去,庄晓玲与顾茗互望了一眼,心中似有着同样的猜测。
咖啡店里,凌翎的神情并没有应当出现的放松。回想起今天玫瑰对他报告性的阐述,他的神情愈发显得凝重,还有她后来说的那些话……
“你能猜到她躲起来的原因吗?”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躲起来,而且一躲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不知道你们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不愿意见到她,不,不是不愿意,是不敢。可是凌翎,她仍旧是你所在意所关心的人,我只想提醒你,她这次只是躲在了家里,万一哪天家中躲不过了呢?我们并不知道她会到哪里去,到那时,怕是你想见她,也找不到她了。”
“凌翎,其实有时我希望自己可以自私一点,不要告诉你这么多关于阿今的事情。可我是这么地想要跟你待在一起,如果没有阿今,就现在而言,我应该跟你说些什么呢?”
摇曳的咖啡表面,浮现出的是玫瑰那张充满主张却又带点羞怯的容颜。
带着濡湿的身子爬上岸,虞今甩了甩滴水的长发,又将衣角上的水分拧干了一些,沉默地看着落在地上的水渍发呆。
庄宇学长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反常的举动?
席地而坐,虞今边休息边沉思。
脑中忽然闪过了他曾提起关于体内住着一只恶魔的场景,她的眼蓦地抬起。
“不会吧?莫非他真的意有所指。如果真是这样,那庄宇学长是去哪儿了?对了!”眼眸忽地一亮,她回过神慌忙找起了落水前丢落的手机,“手机,我得赶紧告诉玲姐。”
病房的门被人匆忙地打开,他们已然猜到了是冒失鬼勤勤。
“怎么回事啊?”勤勤的高分贝虽然已经自觉地收敛了一些,但还是被医护人员要求将声音放小。
“对不起!”勤勤忙更加压低声音跟医生道歉。
医生对她点了点头便又回到了与庄晓玲的对话中:“经过我们一些医护人员的分析,我们怀疑他脑内的神经已经被压迫到,甚至整个脑组织的排布也可能已经混乱。我们建议对庄少爷做一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