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因为……”翠柳的脑子里估计在飞快地旋转着，想要找个说辞：“因为……因为，今天奴婢接到家书，弟弟寄来的，上面说爹爹重病，想让翠柳告假几天，回老家去看爹最后一面……”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渐渐地听不见声音，只是脸一直红到了脖颈。

素洛听后点了点头，看着翠柳说：“就这件事？”

翠柳点头。

素洛安慰道：“既然是家里有事，那就告假回去吧，一会儿我去二娘那里帮你说一声，你现在就收拾东西吧。”

翠柳的脸更红了，带着浓浓的鼻音：“谢谢少夫人，翠柳替爹谢谢少夫人。”说着又要跪下。

素洛连忙上前扶住，和煦的笑着说：“不是告诉过你，在我面前不用跪的，你看看汤圆也没跪过。”擦掉翠柳脸上的泪，说道：“挺大的丫头了，怎么还爱哭鼻子，小心将来找不到婆家。回家的银子够不够？不够……”

翠柳连连摆手：“少夫人，盘缠够，虽然翠柳来霍府没多久，当时跟着少夫人平日里也没少赏奴婢好东西，多多少少也攒了一些的。”

“你爹爹生病要吃药的，家中的弟弟年纪还小，还要读书写字，将来才有出息，以前听你说过，你娘的身体也不好，你那点钱怎么够。”素洛转身：“汤圆，去把我的首饰盒拿来。”

素洛从首饰盒中拿出一个双髻田青石流苏金发钗和一对紫朱小金环手镯放在翠柳手中，语重心长的说：“这些你拿去当了，换些钱，供养你娘给你爹治办丧事，外加上给你弟弟读书。”

“少夫人，这翠柳不能要。”翠柳推辞。

“拿着吧，翠柳妹妹，这是小姐的一份心意。”汤圆劝道，心想这个丫头也挺不容易的，一个人在有钱人家做丫头养活全家人，不过好在她还有家人，偶尔还会来探望，自己呢？当年后娘把自己扔到尹府就带着弟弟消失了，音信全无，让她变成一个不是孤儿的孤儿，幸好遇到了好的主人，才让她重新找到家的感觉，所以听到翠柳的话，汤圆的眼圈红了。

翠柳声音几度哽咽：“少夫人，您的大恩大德翠柳这辈子无以为报，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好了，好了，傻孩子，我知道。我知道。”素洛轻轻拍着翠柳的肩膀安慰道。

过了一会儿，翠柳的情绪稳定了一些，止住了眼泪：“”少夫人，翠柳下去收拾东西了。

“去吧。”素洛挥挥手。

翠柳转身走，刚到门口，素洛轻声叫住她：“翠柳。”

“少夫人，什么事？”清晨的阳光洒在翠柳身上，泪水洗刷过的眼睛分外明亮，青春焕发的模样，多年后，素洛依然记得这个场景。

素洛笑着说：“带我向你爹娘问好。”

“恩，一定。”

“保重。”素洛说得很郑重，仔细听还有点依依不舍的味道。

汤圆走到素洛身边，说：“小姐，霍府给丫头的假期最多不过是五天，五天之后，翠柳就回来的，不用这么舍不得。”

看着翠柳的背影素洛的脸色沉了下来，琥珀色的眸子带着耐人寻味的光泽，平静的说：“翠柳她……不会回来了……”

“啊？！什么？”汤圆显然是被素洛的话吓住了，嘴巴张得能塞一个鸡蛋，反应了一会儿说：“怎么可能呢，小姐，你开玩笑的吧，霍府对待逾期不归的丫头惩罚可是很严的。”

“翠柳，是想回来都回不来了。”素洛眼睛不复平时的清亮，有些氤氲，有些迷离。

汤圆意识到素洛不是开玩笑的，也严肃起来，问道：“小姐怎么说？”

“汤圆，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与翠柳闲聊。”素洛并不直接回答，反问汤圆。

“记得啊，怎么了？”汤圆丈二摸不到头脑，没明白素洛所指什么。

“她提过她家里的情况你还记得么？”素洛提醒道。

汤圆回想当日的情形，那日她们三个围在一起聊天，不知怎的就说到翠柳的家事，翠柳说，她家中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娘亲，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弟弟，读书很刻苦，却没有钱去私塾，只能偷偷的趁私塾上课的时候跑到屋檐下偷听，为此还被人赶出来，摔坏了腿……

看到霍家招丫头，她自告奋勇的来了，签了终身的卖身契，因为不会写字，只是在契约上面画了一个圈代替名字，每个月的奉银自己一分不留全部寄回家里，平日在府中省吃俭用，从不乱买东西，这才勉强够她娘亲的医药费和弟弟的学费。

记得当时，翠柳哭得梨花带雨，一个才十六岁的女孩子正是花季般的年龄，却过早的承受了生活的重压，汤圆记得自己当时也哭了。

有心疼，还有同病相怜的情谊。

等等，有哪里不对？！

是哪里……

汤圆将当日的情景仔细回顾一番，突然脑中一闪，吃了一惊：“她说了谎话！！”

素洛示意汤圆接着说下去。

汤圆咽了口口水，说道：“当时我问她家中有几口人的时候，她说算上她自己一共三口，我还问是她爹娘和她么，她说不是，她爹爹在她小时候就死了，服徭役累死的，只剩下年幼的弟弟，娘亲和她！！可是她今天却说，她弟弟来信说她爹爹病重，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怎么可能再次病重呢！除非她其中有一次说了谎。”

“你觉得她这两次哪次说谎的几率大一些？”素洛很满意汤圆的分析，思路清明，不愧是与她一同长大的丫头，喝了口茶，问道。

“上一次我们是闲话家常，没有任何压力和逼迫，话语间的感情都是自然流露的，实话的成分自然大一些，但是今天翠柳就有些反常了，她一向谨言慎行，很少犯错的，可是今天频频的出错，魂不守舍的，刚才小姐问话还一脸的惊慌，拼命的寻找托词，假话的成分占七成。”

“不是占七成，是百分之百在说谎，她说话的时候一直没有直视我的眼睛，眼睛一直往左边看，人的大脑分左右脑，左脑善用语言和逻辑分析，擅长抽象思维和计算，是雄辩家，科学家；而右脑则为非语言的形象思维和直觉思维，沉默寡言，不擅言辞，对艺术、音乐有天分，具有创造性，有很好的空间感。她一直往左边看就证明她在思考怎么说谎才能蒙混过关，才能让她顺利的逃出去。”素洛说的是现代的科学，也不知道汤圆能听懂多少。

“那她为什么说谎呢？”翠柳的身上有太多的疑点，汤圆一时想不通一向老实的翠柳怎么会突然说谎呢。

素洛眼睛一黯，冷冷地说：“她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才会惹祸上身。知道自己可能命不久矣，就找个说辞出府把所有的钱交给她娘亲，了她一个牵挂。”

“到底是看见了什么？会这么严重？”汤圆叹了口气，无限的惋惜。

“这霍府看似安静，其实这么大的府邸，哪有干净的地方，充斥着肮脏的交易，如今我们先暗中跟着翠柳，要是想知道原因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素洛波澜不惊的说道，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我们连翠柳的老家具体在哪都不知道，怎么跟着？”汤圆有些迷惑。

“她已经留下了最好的行踪。”素洛嘴角扬起一个自信的笑容，连带着眸子都染上魅影：“别忘了，刚才我可是给了她两件首饰。”

“双髻田青石流苏金发钗和紫朱小金环手镯？”汤圆说道。

“恩，正是，那两件首饰虽说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当时做工精致，匠心精巧，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而且是霍家单独在首饰行订制的，每一件都有霍家独特的图腾，她一个普通的丫头拿着这么特别的东西去当铺典当一定会引起掌柜的注意，如果把她认为是贼人一定会收押，她在牢中的话，要杀她的人肯定会忌惮一些，毕竟牢房不是谁都能进去的，或许能救她一命。如果没有的话，首饰换成钱也能够她娘亲和弟弟过活的了，也算是做了件善事。”素洛娓娓道来，此刻她的身上散发着夺人的光彩，那是智慧的光芒。

汤圆佩服的赞叹：“小姐，你真是厉害啊，只一会儿就想到这么深远的层面，不管那条路都从某种程度帮了翠柳，她要是知道小姐的用心良苦一定感激不尽。再有，如果在牢中翠柳被杀的话，一定会有消息传来，我们也能知晓个一二，或者按小姐的第二条路，我们也可以问问附近的典当行，有没有收过那两件首饰，我们在找她，那个人一定也在找他，问一问还有谁问过也能知道一些。”

汤圆还在说着，素洛却听不进去，脑中一直在想到底翠柳看到了什么？多么大的秘密会要了这丫头的性命？

她的办法真的能帮到翠柳吗？还是会弄巧成拙，更快的暴露她霍家的身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