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良夜眼睛微眯，这是危险的标志，嘴唇微动：“我派人查过那个人，他是颜未手下比较得力的助手林启明，他这次不是故意出卖霍家的。不过这么大意的人，我怎么放心继续留在身边？就算是我能容忍，颜未也是万万容不下他的，当然是让他卷铺盖走人。”

霍良夜看着素洛若有所思的脸，抬起她的下巴，问道：“怎么？你不同意我这么做？”

素洛按情理分析道：“既然你说林启明是苏颜未得力的手下，也就是说他的能力很强，非池中之物才能获得苏颜未的赏识，虽然没见过，不过也猜得到他应该不像是这么大意的人，或许是他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说不定。你就这样让他走人，这个消息在业内传开，想必别家的商号也不会要他。倒不如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会感激你的。”

霍良夜轻笑了一下，点了点素洛的鼻尖说：“你啊，就是有的时候心太软了，我就是要他知道，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说到最后，语气冷到极限，彰显着这个人的权势，大到可以主宰一个人的生死。

他要你死就就必须死，不死也得死。

他要你活你就必须活，不想活也得活着。

霸道的不给你一点反驳的机会。

也不允许反驳。

素洛表情没变，依旧是温暖的笑容，嘴上却说了这样的一番话：“其实，你可以小惩大诫，估计像林启明那么聪明的人，一定不会重蹈覆辙。他是你们的属下，为你们做了许多事情，不是你们的敌人。你对敌人可以无情，可属下是帮你打江山的人，你对他们宽容些，抓住他们的心地最软处，他们才会念着你的好。人心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有时就连金钱都无法抗衡。对你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是对他来说，或许是一生的机运。反正你说都是要赔钱的，加上钱又不是你出，你就手下留情，网开一面，日后说不定收获更多，他也会更加忠心。”

霍良夜抿着嘴从上到下将素洛打量一番，看得她浑身不自在，那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个对手，刺眼的警惕。

“素洛，我有点不敢想。如果当年尹晟没有将你们赶到清苑，你依旧是尹家的大小姐，说不定，你今天就是我最可怕的对手。”霍良夜微眯双眼，眼神锐利，仿佛要将素洛那张含笑的脸狠狠的刺穿。

素洛没有多想只当他是开玩笑，笑着反驳道：“算了吧，你的实力我已经领略过，做你的敌人？那我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我可不想死无全尸，到时候在荒郊野岭的野狼，猛兽，虫子来啃我的尸首，据说尸身残破的人是无法投胎的，我可不要。”说着就要站起来，霍良夜一把拉住她，伏在她耳边轻喃：“如果你是我的敌人，我可舍不得让你死。”

“那你会怎么样？”素洛索性靠在他怀里，歪着小脑袋看他，等他的回答。

“我会……”他贴在她耳边，冰冷的呼吸，故作神秘的语气竟然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素洛打了个大大的冷战。

霍良夜的其他话她都可以不信，当时这句她信。

深信不疑。

而且，霍良夜也有这个实力，不是么？

她自己的这点小心思又能骗精明如他的霍良夜多久呢？

素洛心中升起丝丝缕缕的惆怅，为什么，他们之间总是要彼此算计？

之前没有感情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他们之间有了些许不同之后，依然这样，难道这就是他们唯一的相处方式么？

霍良夜忽然坏心地挠她肋条下的痒痒肉，边挠边问，“你怕不怕，怕不怕？”

“哎，怕，怕……”素洛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用这一招，她最怕痒了，马上就大笑不止，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两个人笑笑闹闹，差点滚到地上。素洛搂着霍良夜的脖子，双颊绯红，笑弯的一双眸子水意蒙蒙的，好像月夜下的湖水，倒映着月光云色，有风吹过，圆圆的月亮碎了，有种勾动人心的美丽。

霍良夜情不自禁地吻住了她，可是不过一秒，他就僵住了。

“怎么了？”素洛侧过脸，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霍良夜用拇指描摹着素洛完美的唇线，上面有一个很小很小的伤口，小得当事人自己都没发现。他细细端详她片刻，声音低得发沉：“昨晚从我这走之后去哪儿了？”

素洛顿时石化，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呆滞了好久才应道：“昨晚……直接去书房看账簿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霍良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随口问道：“自己么？汤圆没在？”

素洛心里一紧，表面不动声色：“这些天汤圆也够累的，我让她早些休息了，中间没人来过。”素洛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偏偏要强调中间没人来过这句话，这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也是收不回来了，只好硬着头皮撑下去。

“是吗……”他的笑容很淡，只是略略扯了一下唇角，将这两个字拖得很长，仿佛是故意拉开了来说，为的就是给听得人不舒服一般。

“那这些天的账簿看过有什么问题么？”霍良夜淡淡的问。

“账簿的记录有些问题，不过整体看比原来好上很多，我看再稍微修改一下就没问题了。”素洛故作镇定的说道：“对了，我今天画了几张喜服的草图，都不怎么满意，当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中秋节越来越近了，得抓紧时间了。”

霍良夜的脸色阴晴不定，素洛心慌得厉害。虽说她是演员的料，但是在霍良夜这种非人一般的人面前说谎，这对她来说是太难的事。在霍良夜像X射线一样逼人的目光下，她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她的心跳得又急又快，又不敢避开他，只觉得脸上燥热得厉害，嗓子有点冒烟，浑身的皮肤仿佛有火在烧。

“那没事了。”霍良夜仿佛恢复了常态，回到之前的深情款款，仿佛刚才的一幕是素洛的幻觉。

从波涛汹涌，马上转为风平浪静原来只需要一秒钟。

“粥凉了，我再去给你端一碗。”素洛转身站起来，端碗的时候才感到自己浑身乏力，手指都有些哆嗦，鼻尖有黏腻的汗珠。

“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我有些事情要找承业，你回畅风阁好好休息吧，喜服的事情我们明天再详谈。”霍良夜说完就视线重新回到放在床边类似于信件的东西，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模样无形中下了逐客令。

素洛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霍良夜的脸沉浸在烛光的阴影中，轮廓依旧分明，刀刻般棱角分明的侧脸勾勒出诱人的图画。或许是背景的关系，越发衬得人朗眉星目。

只是太冷漠。

素洛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回到畅风阁，关好门。整个人承大字型躺倒在大床上，仰望着床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纷乱复杂。

想起刚才的情景，素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她知道霍良夜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有时就是这样，敏锐得让人害怕。记得他说过，最恨别人骗他，她却偏偏就做了他最讨厌的事，也难怪他生气。

可是，让她怎么说得出口？

怎么能说……

有的只是失望，无尽头的失望。

本来是心中一个温暖角落驻扎的人，一瞬间就把她拉入了更深的深渊。

她是不是该哭泣？还是……选择告诉霍良夜。

霍良夜睚眦必报的脾气她不是不清楚，所以她不敢说，她不能破坏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虽然，她不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最起码与她无关，她不用内疚。

刚才她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样子，又像足了一个背叛者。

素洛叹了口气，裹上被子不愿再想下去，却不期然地忆起金色余晖下那张沉默如夜的脸。

想起昨夜的事，素洛还是有些恍惚。霍子墨的拥抱有种干净的气息，仿佛少年时的夏居清，同样的温暖，同样沉稳有力的心跳，被他紧紧搂在怀里，竟然让她有种时光逆流的错觉。可是那惊心动魄的一吻，却让她又惊又怕。

昨天夜里，在自己下了逐客令之后，霍子墨突然抬手扼住她的下巴，低头狠狠的吻上了她的唇，或者说，那不是一个吻，因为不轻柔，不甜蜜，不幸福。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霍子墨从没这么待过她。他有时也会跟她说涉及感情的话，可向来克制有度。他一直待她很好，她一直以为他的情愫会随着身份的改变而消失，又或者仅仅变成是强者对于弱者的怜悯和同情。

难道是她想错了？

还有，尹思远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霍良夜为什么会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件事情呢？难道只是单纯的想征求自己的意见么？才不会，霍良夜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逼他，他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他才不会单纯的去听一个女人的摆布。

那不是他的性格。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素洛隐隐觉得霍良夜对尹家好像有着某种程度的怨恨，究竟是为什么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