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水兵听了汪楚儿的话才知道问话的竟然是霍府中得少夫人,连忙解释道:“少夫人,在下实在是囊中羞涩,迫不得已的来投靠妹妹,本来去了香玉楼,却被老鸨告知妹妹被买进了霍府,这才找到霍府,想借些银两,却不料给妹妹带来如此大得灾祸,如今有什么惩罚惩罚在下就好,妹妹是一介女子,少不更事,无辜被受牵连,在下心中很是惭愧,自幼我虽不是爹娘亲生,却得到了爹娘最为博大的爱,不曾受过半点委屈,虽然家道中落,妹妹走投无路才去了烟花之地,也是无奈之举,所赚得钱都供养年迈的爹爹和我读书了,我与妹妹虽然不是血亲,却胜似血亲,现今还请大少爷,少夫人网开一面,放妹妹一条生路。”张水兵一介男儿声音也几度哽咽,说到最后,眼泪夺眶而出。
“哎,法理不外乎人情。”素洛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叹了口气说道:“听说先生乡试进了三甲,可见是个人才,十年寒窗苦读,却因一时的疏忽,换来一生的牢狱之灾,大少爷和我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是于心不忍,何况大少爷也是爱才之人,今日救你脱出囫囵,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张水兵虽然有些迂腐,可是不傻,听了素洛的话,知道事有转机,忙要谢恩。
素洛却又开口,语调悠扬平缓,像一首婉转的乐曲,让人听着舒服:“只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此事关系着霍府的名声,我夫君的颜面,还是要小惩大戒,以服众口。”素洛侧头跟身边的人说:“红裳,把东西拿过去。”
说话间,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丢到了张水兵的眼前,张水兵不由惊讶地抬起头,看到上头坐着的清丽绝俗的锦衣少妇,眼睛正含笑地望着他,面容虽然有几分病态,眼光却锐利如芒,微侧斜靠在椅背上有透着几分慵懒,好一个绝代佳人!!!
“现在给你两条路,你若现在离去,我可以保你平安无事,至此不会有人再提到这件事。不过,你的妹妹要被送往城外的净心庵,剃度出家,你们兄妹二人今生不得再见。另一条路就是,你若此刻将右手的两指留下,我可以保证你妹妹一生荣华富贵,在府中绝对不会有人敢动她一根手指,你意如何?”
素洛的话不禁让下面跪着的两个人震惊,也让霍良夜心中为之一震,素洛的狠绝原来不比他少,他该高兴呢?还是该悲哀?
素洛的话一出口,汪楚儿跪倒在地,哭嚷着说:“少夫人,贱妾愿出家为尼,只求饶了贱妾的哥哥,哥哥是读书人,若废去右手的两根手指,怎么再执笔考取功名?这一生不也就此结束了么?”
“也是啊…………男儿志在四方,志在天下,确实应该有一番作为。”素洛盯着张水兵惨白的脸感慨道,故意加重了作为二字,说给他听。
一边的张水兵听着汪楚儿的抽涕声,心如刀割,深吸一口气,眼睛一闭,猛得牙关一咬正色道:“在下愿意自断两根手指,还请大少爷和少夫人能信守诺言。”
张水兵只知道自己痛下决心,不惜以自残来保护妹妹的周全,却不知道刚才他自己才是真正的命悬一线,此话一出口,已然躲过一劫。
生死劫。
素洛心中暗松了口气,见张水兵正颤抖的伸手去拿地上的匕首,忙推推霍良夜,向他使了个眼色,聪明如霍良夜,他会意,他们之间这样的配合还真是第一次,素洛现在全身心的相信并且依赖于他,此刻一丝甜蜜涌上心头,嘴边不觉挂起笑意。
“且慢!”张水兵手一抖,刚拾起的匕首掉落在地,嘭的一声,金属触底的声响,让人心惊,只听上座一直没说话的霍良夜开口说道:“终究是个读书人,若废了右手着实可惜,既然这样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看他这两个指头就借寄于我处,如何?”
素洛佯装犹豫,量思片刻,点头道:“既然是夫君开口了,便饶他这一回吧。”
张水兵听了此话,如得了大赦般捣蒜似的磕头,连连感谢:“大少爷的大恩大德张水兵莫齿难忘,大少爷和少夫人简直就是在下的再生父母啊!”
素洛听了张水兵的话,哭笑不得,眼睛清亮的看了眼张水兵说道:“我还未曾有过身孕,哪有你这么大的儿子…………不过既然大少爷饶恕了你,那我也该赏你些东西,才不辜负你刚刚所说的再造之恩不是?待会你去帐房支取五十两银子,毕竟你也算我这府里的亲戚,总不能让霍府承担上嫌贫爱富的名声。”
张水兵心里头不知该,怎么形容,只感觉峰回路转,一瞬间从地狱爬到了天堂,一时不知说什么,只低着头轻声抽泣,这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喜极而泣。
“此次科举若你名落孙山,就回霍府来,我供你吃穿用度,三年后你再去应试。”素洛语气一顿,眼神幽深的看着张水兵说道:“但倘若今年你能金榜题名的话…………”
张水兵连忙接口说:“自然日后为大少爷马首示瞻,效犬马之劳!”
素洛眉毛微挑,冷笑一声,鄙夷的说道:“整个霍府上上下下最不缺的就是惟命是从的奴才,不少你一个!!”素洛侧头看了眼绷着脸有些疑惑的霍良夜继续说道:“今天,我为你指条明路,听说五王爷贺王府上正缺人手,贺王是出了名的礼贤下世,你若得他所用,必可发挥所长,他日一定有所作为。”
话音刚落,霍良夜惊异的看向素洛,狭长幽深的眸子中闪现出无数疑问,张水兵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极为不愿却又不敢反驳。
素洛咳嗽了两声,红裳马上地上温热的茶,她润了口水,放下茶杯,嘴角微动,牵起一个笑,说道:“先生必定以为我要先生去做那两面三刀的奸佞小人,若真如此先生便错了,待先生金榜得中,你与霍府便再无瓜葛,自此纵使相见也不识。我也不会要先生去做什么背叛主子的事,只是单纯的希望先生能一展鸿图,平步青云。”
张水兵心中仍存疑虑,眉头紧锁,探究的看着素洛,素洛素手重重的拍在桌上,黛眉一横,厉声说道:“难道先生要素洛发什么毒誓才肯相信么?”
张水兵心里不敢真的惹怒素洛,这半天他也看清楚了,素洛是这府上说话有分量的主儿,他就算不管自己,还得为自家的妹妹顾虑呢,自己倒是出了霍府,可是妹妹却依然要生活在这府中,没有这个靠山还真是不行。
他连忙摆手,不敢。
“大少爷和我不用先生为我们效命,只希望先生日后能记住自己今日的所言!”素洛一转刚才的愠色,细语轻声的安抚着。
张水兵哪敢再想,连声道是。
“你妹妹是个重情重意之人,性格又柔顺,大少爷,我看就升她做个丫头,放在我屋里可好?”
张水兵一听,便知这是用来挟制自己的,却也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汪楚儿见霍良夜点头答应了,心里却无一丝喜悦,多了几分悲凉,只磕头谢了恩。待兄妹二人走出房间,却已恍若隔世。
“这个张水兵在我看来似乎并无什么过人之处。”霍良夜看着素洛,淡淡的说:“你原来认识他?”
素洛摇摇头:“今日是初见,他只能算是个庸碌平常的书生,就算考试顺利,为官,也终不会成什么大器。”素洛疲倦的捏着鼻梁,声音略微沙哑,她现在觉得自己也变得有些恐怖,刚才她曾对这个无辜的人动过杀念,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么?
一个恍惚间,素洛跌坐进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素洛抬眼看着霍良夜,宽亮的额头,鼻梁高挺,双眼更是幽深迷人,无怪乎多少女子明知他无情薄幸,仍对他趋之若骛……
汪楚儿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素洛看着眼前的人,心中升起一丝不明所以的感情,她忍不住轻轻抚去那眉宇间的皱痕,叹了口气幽声道:“别老皱眉头!年纪轻轻的,却整日阴沉着脸,你难道不知道身边的人有多怕你么?”
在素洛纤细的手指初上霍良夜额头的一瞬间他感觉身子一僵,过电一般的定在那里,继而心中升起一丝甜蜜,他薄薄的唇绽开一个温柔的笑,柔声问道:“那你呢?你怕么?”霍良夜用手梳理着素洛额头被汗水浸湿的碎发,惆怅的问道:“你的心里在想什么?你从来不插手我的的事,今天怎么把脑筋动到贺王的身上了?贺王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向与野的关系不和,朝堂上分为两派的,你小心惹火上身。”霍良夜点了点素洛的鼻尖,看似很重的力度,其实只是带着宠溺的动作,他那里忍心弄疼怀中的人,他都不记得上一次素洛像这样心甘情愿的躺在他的怀里是那个年月的事情了,恨不得时间就此停止。
素洛倚在霍良夜的怀中,闻着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她轻声叹道:“只是我有一种预感,那个张水兵日后或许能救我一命,我哪里知道什么贺王的什么事情,大都是道听途说来的罢了,你也说贺王与八王爷政见不合,朝堂上都得你死我活,霍家现在都依靠着八王爷的势力,要是有个万一,还是要找一个抓手不是么?”
霍良夜哑然失笑,拧着素洛的鼻尖道:“你是什么身份,还用得着他?真不知你的脑瓜子里在琢磨些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