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是这样对我说的,像在喟叹命运的不公,于我,于他。"
被宣宁迷离的眼神,迷离的声音带回到迷离的从前,小诺咬紧下唇,眼泪簌簌的掉个不停。她知道宣宁小时候不受人待见,却从没想过他的童年到底是在怎样的阴影中度过的。刚有模糊的记忆,那该是几岁的时候?三岁?四岁?
没有玩伴,被锁在深深的宫廷,终日只望着高高的宫墙,渴望着宫墙的那头,是否已是春绿花开,香满山野?听着外面的跑动,外面的笑声,他却只能偷偷的躲在一角窥视,羡慕。直到寂寞得发疯,才不顾一切的跑出去,想参与到他们中去,想获得一点点的温暖,却一次次在嘲笑中狼狈逃回,然后,继续仰望着高高的宫墙,揣测着墙那端的故事。
"别哭。"宣宁的嗓子有些干涩的沙哑。揉着小诺的头,他望着黑得不见底的夜空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滑下。
"恩。"小诺带着浓浓的鼻音抽了几下鼻子,"我不哭。"
"乖,都过去了。"宣宁低下头,又是浅笑盈盈了。轻轻在小诺唇畔啄了一下,他一脸陶醉的模样,"亲亲马上心就不疼了。"
被他孩子气的模样逗得扑哧一笑,小诺反手擦干脸上的泪,好笑的看着宣宁。
宣宁被她看得心神荡漾,又低头在她眼角轻啄了一下:"不许再这么看我!不然我可不介意借鉴一下下边。"
小诺马上收回目光,面红耳赤的看向下面,正看到龙宣渠高潮时仰起的脸。眼眶青黑,布满血丝,面色蜡黄,脖子上青筋暴突,像来自地狱的恶鬼。显然他也看到了小诺,在高潮的叫喊中,他却叫不出刺客两字,只能猛的瞪大眼盯着小诺。暴突的眼珠像会随时掉到地上似的,分外狰狞骇人。
小诺手上一抖,原本提着的那块瓦片便直接掉了下去!
龙宣渠根本没来得及留下什么遗言,便闷哼一声离开了罪恶的人世。
宣宁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忽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一切,明明那么自然,却偏又那么意外。
他惦念着旧日温情,虽然那些东西对龙宣渠来说恐怕早已忘得干净,但对他来说,却是永远的珍贵财富。所有人,对他的每一个微笑,每一句和颜悦色的话,他都牢牢的记着,烙在心底最深处,在寂寞孤独的时候,从记忆的匣子里偷偷放出来,温暖自己冰冷的心。
他本是记挂着昨日旧情想放他一马,却不想,天意竟是如此。
果然是因果有报吗?
宣宁闭上眼。
良久,他不发一语转身离去,夜魅一般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中。丝丝缕缕的凉风送来他微不可闻的叹息:"如果不曾得权,那么他是否永远都会是那个病弱温文的二皇兄?"
站在高高的房顶上,小诺看着他被风扬起的衣袂,也有些迷茫。她还记得,多年以前,老皇帝龙在天把九个皇子一起叫来任她挑选时的情形。她还能清楚的记得那个秋菊锦簇的上午,几个皇子一一排开的位置。最边上的是儒雅敦和的大皇子龙宣墨,最前面的是嚣张霸道的七皇子龙宣烈,还有当时那个小白兔一样的九皇子,怯弱的站在最后。谁会想到,四年之后,物是人非,神采盛华的皇子们死的死,疯的疯,到最后竟是最怯弱的兔子成了最凶猛的老虎呢?
她还清楚的记得,那天在瑟瑟的秋风中,迎风走来的飘摇身影。每走几步就会咳上几分,病弱得仿佛林黛玉一般。因为长年病弱而蜡黄着脸,摇摇欲坠着身子,像凋零的残花,在最后一刻依旧努力在花萼上留下坚强,像落水的枯叶,在浅浅的波纹中执着的篆写着隐忍。他是二皇子龙宣渠,一个名不见经传,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二皇子。
望着眨眼的星空,感受着面上微凉的夜风,小诺不知道宣宁的如果会不会成立。
如果不曾得权,那么他是否永远都会是那个病弱温文的二皇兄?
她也不知道。
她现在只知道,权欲,腐蚀了太多干净的心灵。她终于能深切刻骨的体会到宣宁当日推开皇位时说的话。
我怕我会在没有节制的利欲前控制不了我自己,我怕自己变成龙宣野那样的恶魔。我从来没见过有谁在那份无上的权势前还能言笑淡定的,所有人都会为了皇权勾心斗角,拼死相逐,不惜牺牲一切。父皇是,龙宣野是,我想我也是。其实,我要的幸福很简单,也已经得到了,我不想赌,我输不起。
...龙宣渠,就是最好的例子。
宣宁比他聪明,他看见了权欲之门后面的荆棘路,所以他选择了避让,只求守护着他们俩小小的幸福;而龙宣渠则在权欲之门里迷失了自我,最后变成了暴戾的行尸走肉。权势,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腐蚀掉一个人,从他的身体,到他的灵魂。
跳下屋顶,小诺翻上围墙。
罢了。
不管怎么说,今日一行,她与宣宁的距离又缩短了一大截,也算是一种收获吧。从前那么遥不可及,高大得可以为她遮挡任何风雨的宣宁,现在正一点点向她卸去表面的坚强,慢慢的的靠近她,让她看到他脆弱的,怯懦的,柔软的灵魂,让她发现原来宣宁不是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神祇,而是一个人,一个有着各种情绪的人。
脚刚着地,小诺马上就被一团肉扑上来抱住!
吓了一跳,小诺抬手正要劈人,就见那肉球抬起头:"小祖宗!四额四额!艾冬瓜!"
"冬瓜伯伯?"小诺诧异的收了手。只见艾冬瓜脸上脖子上手上,只要露在外面的皮肤,到处都是一道道深可见血的抓痕,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仿佛刚从猫国强逃出来似的。
"不不不好啦,小祖宗!那,那锅...那锅..."艾冬瓜一激动,又说不清楚了。
"慢慢说!...我叫你们去天牢救龙宣烈,怎么到这里来了?"小诺心头一紧。马上直觉龙宣烈出了问题。
虽然她不是很喜欢龙宣烈,甚至还有一点点怕他,但是大约是因为他是第一个跟自己表白的人的缘故,她还真有点放不下的感觉,至少现在倒是下意识的不希望他出事。
"龙宣烈!那锅怂!"艾冬瓜一听龙宣烈,就马上一副气呼呼的样子。一把拉过小诺,他一口气往天牢方向冲去,"你跟额来你就姿道了!"
小诺被艾冬瓜拖着,没一会就一路丁铃哐啷的到了天牢。
天牢是苍穹国的国家直属监狱机构,其阴森更是集中了全国所有监狱的特色,阴冷,潮湿,黑暗,死寂。越往下走,小诺的心提得越紧。这四年来,龙宣烈住的,就是这样的地方?那个桀骜不驯、行事张扬的人,最后竟是落得这般境地?
"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张狂的吼声震得天牢里不稳实的角落簌簌的掉下细细的烟尘。接着一个蓝色的物体便咻的飞了过来!
小诺本想避开,却正巧发现那个蓝色物体正是寿竹竿,只好立刻改闪为抓,伸手扣住上空飞过的寿竹竿:"竹竿伯伯,您..."
"被丢粗来罗!被丢粗来罗!"艾冬瓜马上拍手称贺,兴奋得杠上开花的老脸更加的红艳了。
"你!矮冬瓜你高兴个屁!你现在就一花雕冬瓜!迟早炖了你做汤喝!"寿竹竿气呼呼的爬起来,指着艾冬瓜的鼻尖骂。
阴暗的天牢本就狭窄深邃,他们这一吵,回声源源不绝的从远处回荡传来,大有越传越远之势。附近的牢笼里已经有不少犯人坐起身虎视眈眈了。
"要吵出去继续!"小诺一声暴喝止了两人的争吵,然后理也不理那两人,径自朝寿竹竿飞来的方向走去。如果艾冬瓜和寿竹竿都是去救龙宣烈的,那么,他们的伤就都是拜龙宣烈所赐咯?可是,一个疯子,哪来这么大的疯劲?
尽头,铁制的牢笼沉重厚实,也让前路豁然开朗。龙宣烈作为里面唯一的"主人",此刻正呆呆的坐在角落,喃喃的讲着什么小诺听不懂的东西。
铁牢门锁已开,因此小诺很容易就进了牢笼。看着头发杂乱背对着她的龙宣烈,小诺心里堵得慌,低低的唤了声:"龙宣烈。"
"就四他!不要靠近他!他会打人!疯子!"艾冬瓜难得吐字清楚的大叫。
被艾冬瓜突然的大叫声吓到,小诺脚下一软,"啊!"的惊叫一声一头栽倒,好死不死正压在龙宣烈背上!
龙宣烈没等被压得向前栽倒,就立刻反跳起来,一手扣住小诺的手腕,一手在她腰肢一抓,顺势将她整个人都砸了出去!速度之快,连小诺这样的高手都没来得及反应!
"啊!"痛呼一声,小诺砰的一头砸在岩石墙上!
在艾冬瓜和寿竹竿的惊呼中晕头晕脑的站起来,小诺忍不住在心里大骂:这个龙宣烈到底是什么怪物的变异品种,速度好快!比猿猴还矫捷,比豹子还轻盈,比毒蛇还精确!一出手便快若闪电,直击要害!更骇人的是,他速度如此之快,却根本还没有用上内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