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笙亦笙还来不及点头却先听到了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不,这不可能,你们说的都是真的?!”那是玄明的声音。
“你们说的当真属实?”似不敢置信一样,玄明又再度问了一遍。亦笙望他一眼道:“此刻,说谎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再则,为你扯谎,值得么?”
“如此说来,老衲这四十几年来竟是为了这么个对老衲毫无用处的破药丸而疲于奔命!”玄明望着此刻躺在亦笙掌中的金药丸子道。接着便忽然狂笑起来,而笑着笑着却突然一窒就倒在了地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晚殇快步走向玄明。“亦笙,他——他死了。”轻轻收回探向玄明鼻间的指,晚殇再次说道:”他确实死了!”亦笙摊开他的掌心,黑印犹在.亦笙先前查过,那毒虽烈却还不至于致命可是他却在他们眼前这么一笑就身亡了?这不是太怪异了么?
萧亦笙只紧锁眉头也不说话,晚殇见他的神情不佳正待问,却是清彦自远处跑来:”先生,先生,快去,玄空大师不行了——“清彦话落的同时,已经望不见亦笙与晚殇的影子了.
西厢房
玄空原本平静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原本也是打坐的姿势,此时卷缩在床的一角.着便是晚殇所看见的画面,而玄空看见她的第一句话便是:”玄明师弟已经去了.”是肯定的语气,晚殇心中一震,他居然这么快知道了?这难道就是双生子之间的感应么?”
“大师,您感觉如何?”晚殇看着他情况不是很好,焦急地问.
“老衲无碍,一会就过去了,施主的金葫芦可还在?”玄空果然在亦笙进来时恢复了一些,晚殇自袖中取出金葫芦递给玄空.
“施主曾问老衲,为什么你我都拿过这金葫芦却没事,其实老衲并非没事,金葫芦上有一层细灰,那灰实是毒粉.”玄空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歉疚,一丝无奈.
“他接过葫芦的时候已经沾了毒,所以之后我再拾起就无毒了?”晚殇了然道.既而望向玄空:”如此,您与他中了一样的毒?”
“老衲大去之期不远,如今只愿得佛祖原谅.”玄空闭目念着佛号,复睁眼望着晚殇道:”四十年前老衲也曾对金葫芦生起贪念,因此而起了杀戮毁了一家八条人命,后得慧通禅师点化盾入空门赎罪,金葫芦引起世间太多纷争,老衲欲尊师命毁弃它,却被玄明得知,老衲只得以假葫芦做欺瞒,谁料师尊早有预料,所谓金葫芦原本就是假的,世间本无长生,即便有亦随师尊圆寂而长埋地底了.”玄空言至此,嘴角已然有乌血缓缓流出.他的目光依旧望向晚殇:”凌施主,老衲四十年前所杀的八条人命,均属你凌家之人!”
初闻言,晚殇心一震,有些不置信:”你,你说什么?”
“老衲也是后来才知凌施主便是那家的孩子,这些年来老衲……”
“你是说,你当初杀了我父亲全家八口余人?并且后来才知道是我父亲一家?”
“那时已经过去多年,是了,就是,就是施主你出生那年的事,你母亲当日正去云岩寺为征沙场的你父亲祁愿,在半道生了施主.”
“父亲可知你便是他的仇人?”玄空颔首.晚殇面色有些苍白起来,如若是这样的深仇大恨,那么爹爹刺玄明,甚至烧毁云岩寺这些事完全有动机,也就有可能了,只是爹爹……她的印象中,他是那般有自制力的人,再冲动之下也不会在那时做这样的举动的,那么,为什么要承认?
“亦笙,思言服了那金丹可有好些?”晚殇看着给思言把脉的亦笙问道.亦笙轻轻将思言的手放下:”面色虽如常,但脉象教之前却更为怪异起来,她的体内反复冲撞着两股气.离心,你要不要来看下?”晚殇随即塔向思言的脉搏:”这——这脉息怎么似有若无的却全然看不出面上异样好生怪异!”晚殇皱眉,看着思言平静安睡的神色:”体内两股气一清一浊,一股似毒邪之气,一股气清透明澈,如若有人给她输了真气压住那股邪气才撑至如今——“
“邪气入体而不出,终非益事——“亦笙话未说完却见晚殇已经盘腿坐于思言身后并将她扶起,俨然是要将自己的真气输给思言,却全然没有想到自己也不过才好不久,甚至体内余毒未清,此时再妄动真气,只怕身体上,日后又要落下一疾,然而他忘了,赶往西厢之时晚殇已经使用轻功,早已经动了真气!
时间仿佛就静止了,直到思言平静的面部发生细微的变化,这些变化在.思言身后的晚殇并没有看见.
“她好象有知觉,要——“亦笙是要告诉晚殇说思言好象要清醒过来了,可是他的话还未完全说出口思言却忽然的咳了一声就吐出一口乌血来.
“思言!”晚殇惊呼一声接住她向后倒的身子,听她喊着:”好疼,好热!”秀眉揉成一团,直叫着疼.
“怎么会这样?”晚殇看着她,又望了望一旁的亦笙:”或者,是她体内的金丹起了作用吧.”亦笙也不十分确定的说道.
“好疼啊,救救我,好疼——“思言额上倒真是汗珠密布:”离心,你看着她,一会把她浸冷水中,我这就去准备.”亦笙说着便快步离开.晚殇一面抱着思言一面安抚她:”没事的,思言忍忍,很快就没事了.”顾思言在晚殇轻声细语的安抚下竟也慢慢平静下来.
“亦笙,这样真的可以么?”晚殇看着浸入凉水中的思言果然不再喊着热,却依旧担忧.
“至少,她没有再喊着热,喊着疼,对不?”亦笙安慰道.
晚殇点点头,却又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亦笙,多少天了?”
“什么多少天?”亦笙不解.
“我是在初八傍晚出的宫,当时与顾天御说好,半月既归,可是——“
“是这样?怎么没听你提起?不说半月已过,她的这个情况,你大概一月也回不去的!”
“是我疏忽了,不过既然迟了,也是没办法的事,索性就将事情都办完了再回去吧.”
“你是否应承了他什么?”亦笙其实知道,晚殇这一生都只是将自己视为兄长的,可是他心底还是忍不住.却更不能让晚殇知道他的心思,因为这样,只会让晚殇离自己更远更远,就如同楚轻鸿一样.不能找师兄是因为师兄爱着她,一份她承受不了的情谊,于是她来找他,因为他是哥哥.只是哥哥的哥哥.
所以,他不能叫她晚儿,因为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只是莫离心.认识的时候……亦笙的心思飘了很远很远……
“亦笙,亦笙?萧亦笙!”晚殇连叫了三遍亦笙才回了神:”啊,什么?”他问.
“你想什么呢?这样入神?”
“没,没什么.”亦笙否认.
“是想歌儿了吧?”晚殇道:”亦笙哥哥,你还有我这个妹妹……人——我是说,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亦歌的.”
“离心,我——其实亦歌她——“亦笙是想要坦诚的告诉她,自己的妹妹,萧亦歌其实早已经不在世上,无论如何,她也找不到了,可是晚殇打断了他的话:”你要先帮我照顾好思言,我需要回去一趟.等我办好了事便来这里接回她.”
“放心,我会的.”亦笙道.晚殇也不再等他说什么便道:”那么我就先走了.”话落时人已经远去了.
离医馆不远的拐角处,有两个躲闪的身影.
“阿妈,那个女人果然没死,是萧亦笙救的她,他果然救了她.”在晚殇走后不久,之前所遇见的那个女孩与她的母亲说道.
“闺女,你说,是那女人好,还是你阿妈我好?”
“这——当然是阿妈你好了.”女孩道,她晓得阿妈眼中的好,指的是容貌上的,不过为了不让自己受苦,她只有违心的说了,事实上,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晚殇与她,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了,人家可是皇帝看上的人耶,跟她家的,简直就是九天仙女与村妇了.
“当然,水性扬花的女子,都不是好东西,不守妇道的贱货,那个萧亦笙是瞎眼了!”
“阿妈!”女人骂的越起劲声越大,倒引人注目了,她的女儿尴尬的叫出声她才觉察的.
斜阳夕照,晚殇站定在凌府不远处,那些守卫在门前的竟早已经换了一批,虽名上是被禁了,可是他到底是让那些守卫换了常服.晚殇看了许久,竟是没有一个人是她认识的.正在晚殇犹豫的时刻,她又一次看见一个熟悉的人.竟然又是慕容浅非!只见得他朝着那些人说着什么,而那些人对他的态度竟是十分的恭敬的.一会儿便见他走进了府里,在跨入门槛前似乎有意无意地朝着晚殇的方向望了一眼,嘴角还是那莫名其妙的笑意,晚殇掩了身,却有种感觉,他是知道自己在的.
当下晚殇决定,绕后门进去.足下轻点便上了高墙,才站定便有一道声音更快的响起.
“娘娘进自家门槛竟需要翻墙而入么?您大可以自正门进来,没有人敢阻拦的.”说话的,是带着一脸笑意的慕容浅非,他显然是专程在此等着晚殇的样子.
“慕容楼主可真教本宫小瞧了呢.”晚殇翩然落于慕容浅非跟前说道:”是皇上让你来等着本宫的?看来,往日的事,确实是本宫对楼主的误会了.”
“我看娘娘此番才是大大误会了,渡楼从未臣服于朝廷,江湖自有江湖规矩,是井水不犯河水,两相无事.”
“楼主好大的胆子!这是反抗吗?”
“娘娘好大的胆子,是欲干政吗?”
“真是好笑,本宫放着好好的清闲日子不过,操那份心?”
“呵呵,这话是如此,古来可从未有一位如娘娘这般’清闲’的皇妃了.”
晚殇知他话中有话,便不说什么只待他的下言.慕容浅非转而道:”娘娘当真过的清闲么?”晚殇不及多言便听到一声叫唤:”姐姐?!你怎么会回来了?”是凌澈的声音.
“澈儿——“晚殇叫了一声,朝弟弟走去,却听凌澈道:”原来姐姐是与慕容大哥一道来的,怎么会呢?皇上让你出宫了?”
晚殇惊讶于凌澈对于慕容浅非的称呼,他称他’慕容大哥’这样的亲近呢.询问的目光转向凌澈,凌澈回望晚殇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呢?怎么这样看着我?是我脸上沾什么了吗?”
“没有,爹娘都还好吧?咱们回房去谈谈.”晚殇说道.
“也好,只是姐姐真的没什么事?”
“姐姐能有什么时呢?不过是太久没回来,太久没见爹娘和你了.”
“是有好久了,姐姐去年不是也不在宫里,怎么也没回来看看呢?爹娘可整日念叨着呢.”
“呵呵,是么,都念叨些什么?”晚殇与凌澈一面走一面谈,甚是欢喜的样子,只留着慕容浅非竟有些发愣的看着她姐弟二人离去.
慕容浅非有些自嘲的扬起嘴角,凌晚殇,有一年多没见了吧.在此遇见,本是预料之中的,可是他不知道,真的就遇见了,心里竟还是有了当初那样不该有的悸动,似乎它一直就潜藏在心里某处.酝酿的强烈起来.
可是,凌晚殇是他不能碰的女人,是这辈子也得不到的人,浅月,在很早就提醒了自己,不要妄想,不能妄想.她除了是皇妃,更是他看上的人啊,用一个渡楼来换的,只有皇帝一个不能碰她的承诺,足可见他的心里,她是怎样的重要.
可是,她真有那么好?真有那么重要?虽然也想过,但是要他为一个女人放弃一切,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也绝不是他慕容浅非会做的事.
轻轻的摇头,再望去,那姐弟已没了身影,天幕也渐渐下垂.
“姐姐不知道?在半月前,皇帝便已经下旨,不再监禁凌府上下,爹爹也已经如常的去上朝了呢.”
“是这样?那么云岩寺之事,以及——“
“那是早已过去的事,而今不过是作为一个幌子而已,凝妃虽然早产却也终于是母子平安,不过是夜家老头看不过,便重提旧事,当日云岩寺的火,原本就是一场无意中的意外,只不过当初娘在里头所以爹爹才进去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传的,就成了那样,夜老头又一番添油加醋的,你该知道,皇上无论怎样也不会真的办了咱们,咱们家历代为他顾家征战沙场忠心不二,即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这是谁告诉你的?”
“爹爹说的,爹爹向来是如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今番虽受了点点委屈,却换得一场太平,何乐而不为呢?总之这事情也是误会,姐姐你就不必为此烦忧了.”
“好,姐姐都听你的.”晚殇笑着点点凌澈的头说道.”我们去看看爹娘,看见你回来,他们一定会高兴的,你不知道,前儿还念着你呢.姐姐是用了晚膳回去来得及吧?”
“不走了,即使来得及也不走,今日我就住家里,住自己房里.”晚绱说道.“晚儿?!真是晚儿回来了?”凌夫人看见自己的女儿就那么笑吟吟的与儿子携手进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真是她的女儿回来了!
凌云志看着一年多未见的女儿,眼眶都热了,强忍着不落泪,他心里是比夫人还要激动的想起一年多前那场惊心动魄几乎死别,他曾深深的懊悔着因为自己的乌鳢反抗而将女儿推入深宫这个虎穴,国丈爷的身份,是他心底最无力的疼痛,那是用他宝贝的命换回来的啊.
“爹,娘,是晚儿回来了,晚儿不孝,让您二老……”
“不要说伤心话了,好不容易咱们一家团聚——“凌夫人说道,”澈儿,叫厨房今晚加菜,啊,不,娘,娘亲自下厨.”
“娘,今晚我下厨,女儿好容易回来一趟,让女儿为你们做一顿饭——
“好了晚儿,不用争了,咱们一家人,好好说话就好——“
“爹爹?”晚殇望着父亲,他的头上,似乎已有了白发,这还是她入宫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回家的时候,听他这话.
“老爷——“凌夫人看了夫君一眼,有转向女儿:”你爹爹他,很想你.”凌夫人道.
凌澈揉揉有些湿润的眼睛,笑道:”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们得好好聊聊,其他的事啊,就让澈儿去安排好了.”说着便离开了.
父亲的心里,晚殇比他这个儿子要重要的多,这是他一直以来很强烈的感觉.他的姐姐,在这个家里的位置,一直都是最重要的是父亲母亲的支撑,也是他的.
可是这样美好的姐姐,却不能够得到她想要的幸福,小七哥哥,他真的一点儿也感觉不出,姐姐有多么爱他吗?
爱?是不是要不顾一切的为爱人付出才会有回报?姐姐为了他,可以不顾生死,而那个可以让他不顾生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他心爱的姐姐?
凌澈摇摇头,对着夜空,心底忽然有些感叹,他也是很久没有再见过她了,心底还是想念的,不禁就想,如果他也不顾一切的为她做些什么,那么她会不会喜欢自己?月上柳稍,夜风微凉,依旧是烟雨小亭,花团锦簇.景物依然,人事已非,过眼浮云,心事无凭.几度坐在这烟雨亭中,晚殇的感触总是很深很多.叹世事之无常,叹人生之多变.
“晚儿,怎么坐风口上?”凌云志本想去看看晚殇,却不想在这就遇见了.他总觉得,晚殇今次回来,定是有什么事情的.而晚殇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问问凌云志云岩寺以及多年前的事,原本是此行的目的,可是突然又犹豫了起来.
“爹爹,这么晚了,去歇着吧.”晚殇道.
“知道晚你还坐风口上吹风,也不怕着凉.”凌云志的话,没有责备,只有心疼,仿佛晚殇是琉璃般易碎的娃娃.
“晚儿心中有事?想要问爹爹?”晚殇回身,将自己的头,靠在凌云志怀中,就像小时侯一样.轻轻地说:”是您心中有事,不曾告诉我们.爹爹.”
“晚儿啊,事情,过去了便过去了,再提及也是无谓,不如忘了好.”凌云志轻轻地抚着女儿的发说道.
“爹爹,为什么要向皇帝承认是自己放的火,是自己杀的人?”
“为……”
“爹,火不是您放的,但是玄明是您刺的吧?”
“玄明他——他没有死?”
“不,他死了,他的哥哥也死了,只是不是您杀的而已.皇上真的放过您了?”]
“我们之间,本就无事.”凌云志道.
“那好,逝者已矣,便都忘了罢。”晚殇说着笑起来.
“对,都忘了好,不过女儿,爹爹要告诉你的是,天威不可犯,你日后可千万别再如此了.”
“是,晚儿谨尊爹爹教诲.”晚殇站起身来:”如此,我的好爹爹可以去歇着了吗?”
“你呀——“凌云志指了晚殇的额头叹道:”你也赶紧回房去歇着,明日该回宫了.”
“是是是,女儿遵命!”晚殇笑着作揖.
“娘娘有位好父亲,真教人歆羡.”慕容浅非看着晚殇父女那般亲密,甚为感叹,感叹自己与妹妹浅月这一路行来悲凄的幕幕,感叹人生悲凉,在旁人的幸福比照下,是这样鲜明.只是在他眼中一向清冷的晚殇,在父亲面前,这样欢愉的笑容,竟触动他心底柔软,又一次的被感染情绪.
“慕容楼主?这么晚了没休息吗?”晚殇问道.
“原本是要歇息的,不过无意中……”
“世事本无常,何必多想呢?有失也有得才是正常.楼主不防望前路忘旧事.事情过去,就无法扭转,不如忘了好.”晚殇说着这话,却有几分是虚的.因为她自己就是那个最看不开忘不了的人.
“不如忘了好?”看着晚殇离开,慕容浅非重复着晚殇的话,却摇摇头:”真的说忘,就能够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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