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烛秋光冷画屏,
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
卧看牵牛织女星。
暗香急急地走进殿内,晚殇见了她,轻笑起来:“暗香啊,本宫正想去看你呢?听夕儿说你日前身子不适,现下可好些了?”
“烦劳娘娘挂怀,奴婢好多了。”暗香恭敬地道。晚殇不再说话,朝殿外走去。
“娘娘是要去何处?”暗香见晚殇朝外走去,便问道。
“本宫去何处需要向你报备么?”晚殇回头望她一眼,冷冷地道。暗香心下一凛,垂下眸不再多话。
“荧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突兀地响起一个清脆的嗓音,银铃般地笑声:“是这个秋夕不错吧?人家都说会背的,奶娘你就是不相信!”
“郡主你慢着点,这里是皇宫啊,要有规矩,规矩。”一个年老的麽麽跟在前方一个身着淡紫色纱裙,活泼俏丽的女子身后。
那女孩儿一面走着,一面和身后的人说话:“都说了叫人家怜儿,还一直郡主郡主的叫,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多烦人,进了这里就多了规矩,难怪琰城哥哥不喜欢住这里。怜儿也不喜欢!”
琰城哥哥!这个名字让晚殇心下一动,秋夕,琰城,小七,是小七,这个可爱的女孩是谁?她们叫她郡主……难道是,朝凤郡主?朝凤郡主雨梦怜,难怪她一直叫自己怜儿。
晚殇正想着,那女孩便来到了她跟前,水汪汪的眸子中,满满盛着对自己的好奇。
“你是——”话未完,却是她身后的麽麽赶了上来:“郡主,这位是宫里新封的晚妃娘娘。”而后朝着晚殇跪下道:“奴婢拜见晚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麽麽无须多礼,请起吧。”晚殇淡淡地道。
“哦,我知道了,你就是晚儿——”雨梦怜说道。却是这声‘晚儿’让晚殇愣怔。是谁与她提起过自己呢?晚儿,除了爹爹与娘亲外,只有小七和顾天御这样叫自己,她方才提到过小七,她叫他琰城哥哥,那么,会是小七向她说过自己吗?会吗?
“我是怜儿。”雨梦怜道。“很高兴认识你,晚儿嫂嫂。”
“呃——你好,怜儿。”
“呵呵,皇帝哥哥跟怜儿说,要带怜儿认识晚儿嫂嫂呢,咱们倒先遇见了。”
“怜儿是说,是皇上向你提过我?”晚殇道,心底生出落寞,原来自己误会了,原来是顾天御,并非是小七呵。
“是啊,嫂嫂怎么了?”雨梦怜看着晚殇,觉得奇怪,她似乎有点不高兴似的是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啊?没,没什么呢,是有点不习惯啊。”晚殇被雨梦怜一望,生出一丝莫名的慌乱,随口说道,却并未察觉自己话语不通。
“呃?不,不习惯?”雨梦怜微讶,她说什么不习惯?既而想到,可能她是与自己一样,不习惯别人叫自己郡主吧:“要不,怜儿以后叫你晚儿姐姐好了,这样就和怜儿一样了,你看,怜儿,怜儿,晚儿,晚儿,比什么娘娘啊郡主啊好记多了。”
“郡主……”雨梦怜话方落,她身后的麽麽立即出声,话还未说出,晚殇望了她一眼,复笑着对雨梦怜道:“就这样说定了哦。怜儿要不要去姐姐宫里坐坐?”
“嗯。”雨梦怜应道。她曾听说,皇上赐给新妃一个十分美丽的宫殿,正想到要去看看呢,主人相邀,何以不允?
“荧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待送走了雨梦怜,晚殇反复念着这阕‘秋夕’陷入了回忆。
那一日,正是七夕吧,一大清早的,晚殇在烟雨亭中抚琴,悠悠扬扬的清泠之音,却是远远地看见凌澈朝自己跑来,欢欣雀跃的样子:“姐姐,姐姐——”隔着老远,便听见了他的叫声,晚殇面上荡起温柔的笑,满满喜悦盈于心间,半是因为她心爱的弟弟,半是因为他身后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儿。
“什么事令我们小澈儿这么高兴?”琴音未止,晚殇含笑柔声问道。
“人家不小了拉!”凌澈反驳道,是的,自晚殇八岁离家的那时候起,到她回来后这些年,凌澈的确是成长了,可是在晚殇面前,他依旧还是如当初一般,喜爱缠着她,因为晚殇是家里最疼爱他的人,而凌云志夫妇,因他是唯一的儿子,疼爱之余,更多的是于他的期望,对他的严厉苛刻。
“若是澈儿不再动不动就哭鼻子的话,姐姐便相信你长大了。”晚殇笑道。凌澈闻言,面上生出一丝淡淡的红。道:“姐姐,不说我了,你猜猜谁来了?”
“让我猜啊?不是小七吧?”晚殇口中说着,眼睛却是望向了凌澈的身后。凌澈看着晚殇的神情,转向了身后,顾琰城正满眼含笑的立在不远处。
“小七哥哥!不是说了等澈儿来告诉姐姐嘛,怎么总是这样,一点不好玩!”
“你看,你看,还不承认自己小,依旧是满脑子的想着玩儿。”晚殇笑说
“呃——算了,算了,不打搅你们,我先走了拉。”凌澈尴尬的落下话,便飞似的跑开了。
晚殇摇摇头,目光依旧在顾琰城身上。“今日怎么有空来呢?”她问。顾琰城却不答话,晚殇笑道:“怎么不说话呢?”等了半晒,方听他道:“晚儿——”晚殇有些纳闷,总感觉今日的他,有那么点不一样,却是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今天怪怪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只是想问你,觉得我——像什么?”
晚殇一愣,他这样一早的来,就是为了问自己这个问题??他像什么?
“你——像什么?一早的来,就为了问我这个?”
“嗯,你觉得我像什么?像不像一个王子呢?”顾琰城道。
“王子?为什么是王子?”晚殇有些好奇。
“是啊,我也问过,为什么是王子,她说,就是感觉像个王子啊。”顾琰城说此话的时候,眼底不觉的荡起一抹异样的温柔。晚殇望着他的神情,听着他的话语,心底却是莫名的生疼起来,那般的神情……
“她?她是谁?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呢?”晚殇强压着心底的疼痛感,尽量的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下来,问道。然而虽如此,依旧听的出一丝苦涩。顾琰城却没有觉察。听到晚殇的问话。他道:“她,她叫隐,是一个,一个——美好的无法形容的女孩。”
“无法形容的美好?”
“是啊,无法形容,感觉,这世间任何一个词,都不足以形容,都形容不来的。所以你问我,她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我也无法回答你。不过,我相信,只要你见了她,你一定会被她吸引的。”
“感觉,这世间任何一个词,都不足以形容,都形容不来的,不过,我相信,只要你见了她,你一定会被她吸引的。”他的话,如一记重锤,敲在她的心上,晚殇变了脸色,后退一步,几欲跌倒,以手扶着亭上石栏,依旧向着固琰城。
直到他终于发现她的异样:“晚儿,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面上瞬间换了笑颜,眼中也带了好奇:“我没事,只是好奇,这世间居然有你顾琰城亦形容不出的女子,那么我倒真的很想见一见她。”
“我也想着,让你们见一见。”
“你来,是要带我去见她么?那么快走吧,我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见这个让你无法形容的姑娘了呢。”
都说,秋日萧索,在千泽湖畔,却是丝毫未见萧索之意,隐隐湖波,微微凉风,秋也是这般惬意。
“小七你看,那里,何时种下的含樟树?”晚殇有些惊讶的指着不远处的一棵粗壮的树问身边的顾琰城,她注意的,是那树,而顾琰城却是望向了树下的人。
青丝长长垂于身后,随着微风,轻轻起舞,一袭白衣,纤尘未染,面向着含樟树。
“隐——”顾琰城此刻,并未注意到晚殇的问题,望着那背向自己的人儿唤道。
晚殇微愣,方注意到树下的人。听见顾琰城唤她‘隐’时,已经了解到,那树下的人,定是他口中所言,一个美好的无法形容的女子。还未来得及开口,却是树下的人儿听到了这生叫唤,缓缓回首,言语间带着一丝愉悦,似乎是因为他的到来,似乎又不全是如此,清越的嗓音:“王子,你来了。”她道。有一丝了然之意。晚殇呆愣住,几乎窒息,不仅仅是因眼前人,少见的绝丽容颜,而是那份气质与那番韵味。
似清灵,似淡然,又似……那种形容不出的感觉,的确如他所言,她是一个美好的无法形容的女子,她的身上,有太多太多吸引人,去探究的东西,那种气质,浑然天成,超然世外,绝不是因后天的某些因素而形成。
“是,我来了。”顾琰城含笑应道,而后向她走去,几乎就那样遗忘了身后的晚殇。直到隐发现了他身后的人:“王子,这位是?”顾琰城方想起晚殇,有一丝歉意闪过他的眼眸,温笑着:“隐,差点忘介绍了,她是——”
“我叫晚儿!”未等他把话说完,晚殇急急地道,只因她怕,他会如何向她介绍自己?她是凌晚殇,她是凌晚殇,突然有点怕,他会这样说出来,她的确是凌晚殇,但是她却希望他能一直一直唤自己晚儿。
“我叫冰隐。”面上泛着淡淡笑意。清越的声音说道。
“冰隐,冰隐。”晚殇反复念了两遍,道:“冰封天下绝,隐尽倾国色,冰隐。总觉得,这世上不会有如此佳人,原来只是因为,未曾遇见妹妹你而已。”
冰隐有一丝微愣,望向晚殇道:“如此高誉,冰隐愧不敢当,实是姐姐谬赞了。”
“怎么不是了,你看,前句有冰字,后句有隐字,合起来不正是妹妹闺名,所以,这诗和该是为你造的。”晚殇笑道。
闻此言,冰隐面上浮现一丝尴尬的红晕。顾琰城笑道:“隐不必信她的,这哪里是什么高誉,不过是她自己兴起了,随口而出的罢了,你还真当是什么前人妙句呢,这句子,可正是出自她自己的口。”
“隐儿你看,敢情是咱们顾着自个儿说笑,冷落了‘王子’,忍不住了呢,就这样来取笑我,我若真有那本事儿,能随口念诗倒也罢了,偏生就想了这一句而已。我倒是想知道,怎么的就当不起这个前人来着?好歹人家隐妹妹还叫我这声姐姐呢。就凭着这个,我也算个‘前人’了吧?”
“天,这丫头着实疯了,隐,还是莫理会她的好。”顾琰城一面摇头,一面笑着道。
冰隐的面上也换了笑意:“不,她说的很对,你们看起来,很相熟的样子。”这话出,晚殇与顾琰城,双双愣住,都沉默了。
晚殇自是在期待着他的回答,他会如何说?是说,他们很熟,青梅竹马,还是于她的面前隐晦地带过?若如她所想,小七是被她吸引了,那么他的心底,该有所介意吧?
顾琰城笑而不语,他是在想什么呢?
夜幕降下的时候,街市上热闹了起来,来来往往的,却多是青年男女,“我想着今夜这般热闹,原来是七夕呢,都有好几年没在家里过七夕节了。”
“不是才四年吗?”
“四年不久吗?”晚殇反问,很久啊,去年的七夕,他去了倾颜城,前年的七夕,他在宫里过的,于是四年,就成了六年,因为他不在,即便七夕,于她,也是无异平常。
“其实,七夕的愿望也未必那样灵验,皆不过是一种寄托而已。”
“有寄托也总好过无啊,要不要试一试呢?也许真的很灵验呢?”晚殇说道。
“不要!那是你们女子做的事,我不适合的。你还真疯的不轻呢。”
“好好好,我疯了,所以你才先送走隐儿,就怕她跟着我一整日的陪我疯。”晚殇压着心底的酸气,幽幽地道。话落,却未听见回答,愣了一下,转头一看,身旁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心下陡然生出的慌乱竟如当年一般无异。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人潮早已经将他们冲散开来。只是这一次,他会不会如当时一样,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对自己说‘晚儿,不要怕’?然而人潮茫茫,她却再望不见那熟悉的身影了。
“小七——”晚殇叫了一声,在人群里急急地找了起来,“小七——你在那里啊?小七——”但是那样人潮翻滚间,竟怎么也找不到她要找的人。
远远的,终于是望见了一个穿着白衣的身影,晚殇急急地过去:“小七,是你吗?”唤了一声,她以为自己找到了,那人回过头来,是一张平凡而陌生的面孔。满带疑惑的嗓音:“姑娘,是在叫我?”
“呃——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晚殇尴尬的道歉,便急急地离开了。天色愈沉了,但是晚殇却并未找到顾琰城。
“顾琰城,你在哪里啊,顾琰城——”晚殇大喊道,“顾琰城,我还在这里,小七,我在这里啊,可是你,你去那里了?你去那里了啊?”突然间,有‘砰’地一声响,晚殇只觉得腰间一疼,接着便听见“噼里啪啦”一阵响,似乎是木块与器皿落地的声响,伴随着一声关心的问候:“姑娘,你没事吧?”是一个老婆婆的声音。
“姑娘?”那老人又问了一声,这孩子真是怪,七夕是女孩子们最欢喜的节日了,而她竟然是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
“我没事,婆婆,不好意思,撞翻了您的摊子。”晚殇一面说着,一面拣起地上的东西。
“不不不,是我这车子撞了你,我这摊子是直接放车上的。”老人一面说着,一面弯身
拾起落在地上的木块,“小姑娘,我这儿的木牌很灵验的,凡是在这里刻上名字的男女啊,每一对都是小夫妻恩爱到头的哩。”老人喋喋不休的说着,晚殇却是半个字未曾听进去,早已经先愣住了。
难以置信的眨眼,再度望着手中的木牌,这,怎么可能?“他说了,是女孩子做的事,他说了不适合他,他说了不要许愿的,他说过的……他说过不适合,说过不会的……”晚殇喃喃自语道,木牌被放在了那老婆婆的车上,晚殇即刻一旋身,如一只蝴蝶一般飞过人群,消失在夜色里。一滴清泪落在了她站的位置。
那老人惊讶的望着远去的晚殇,难以置信,自己看见了什么?那个小姑娘就这么一转身,就飞起来了?她是仙女吗?
“仙女显灵了,仙女显灵了!”老婆婆喊了起来,手却是伸向那块,曾被晚殇拿过的木牌。“真是个幸运的小伙子,初次来,就遇上仙女赐福,你们啊,一定会很幸福的。”她道。
那木牌上,刻着两个名字,顾琰城,冰隐。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