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岩昔听着她的慷慨陈词,饶有兴味地插了句话:“是吗?我怎么觉得你足够主动?”
“……”
“小涵,你还是不懂,男人是由荷尔蒙牵制大脑的动物,比女人更难以自控,尤其是刚才那样的情形。”他徐徐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转过脸,唇边勾起一抹清淡的浅笑,“试想,如果换作是别人,你那么义无反顾地扑上去,结果会怎么样?伤害可能是在所难免的。”
“可是,你不一样!”
他笑了,是那种完全释怀而放心的笑,“我明白你对我的信任,所以,我才能在关键时刻得以清醒。”
夕阳余晖斜斜地映照进房间,她周身像是笼罩在一层金色的纱帐里。抿了抿嘴唇,仿佛上面还残余着他赋予的火热,她说:“岩昔哥哥,我不怕,也不后悔。你不是我在溺水时抓住的救命稻草,而是一棵我想要并肩而立的大树。”
“哦?大树啊,不是大叔吗?”
“这么古老的笑话,你还记得……”她羞红了脸。
孟岩昔慢慢走到顾以涵所坐的躺椅边,蹲下来,握住了她的手。“我原以为,咱们之间隔着许多个误会,也许需要大把的时间才能解释清楚。没想到——”他顿了顿,笑着说,“小涵,我没想到你根本不问我时尚杂志上与苏葶的照片和报道。那是我在北京陪我爸看病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来不及打电话和你说说清楚,你就换了手机号码。”
“我当时心里特别乱,所以选择了逃避。”
他说:“不怪你,怪我帮了苏葶一个不该帮的忙。”
“你们有着十年的缘分,生生舍弃太可惜。”她垂下眼帘,眸中似乎有波光涟漪,“我应该一如既往地相信你。总之,以后再有类似情况,我不会平白无故地吃醋了……”
“傻瓜!”
他发出由衷的感叹,在她光洁的前额印上一个响亮的吻。两人相对微笑,一齐站了起来。他刚想提议去吃腊味百家宴,手机却出其不意地铃声大作。低头一看,是D市家里的固话。
是老爸的病情反复了么?
应该不会吧……在海军总医院做的搭桥手术很成功,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孟永铮恢复得还算不错,连医生都叹为观止,唏嘘感慨——在将近80岁的患者中,孟永铮的身体素质称得上是最棒的了,某些体征指数甚至超过了青壮年。
孟岩昔一颗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立即接通了电话,“喂,宋姨?”
宋鹤云声音略显喑哑,像是刚刚哭过,语速有些慢,“岩昔,你们的冬季集训什么时候结束?能不能请个假提前回家来一趟?”
“您怎么了?”不祥的预感汹涌而至,孟岩昔着急地问,“是不是我爸又住院了?”
宋鹤云否认,“不是。你爸爸他还好……”
“那您为什么哭?”孟岩昔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肯定是家里出事了对吗?是谁——丹青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伤了?还是华章做生意被人骗光了钱——宋姨,不管怎样,您都得如实告诉我啊!”
“不……不是他们俩。”
“宋姨,是我大哥出事了吗?您可千万不能瞒着我!”孟岩昔不敢继续联想下去,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了,“不,不可能,他前几天还给家里打过电话……”
“岩昔,电话里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们老两口想让你立刻回家。律师也在,还有部队的领导们。你请假回来咱们再细说。”
“宋姨!”
“孩子,无论如何你都要赶回来才好——”宋鹤云强忍悲痛,转移了话题,“唉,我不和你多说了,你爸爸这两天有点咳嗽,我该嘱咐小阿姨给他熬中药。就这样,挂了吧。”
电话被猝然切断了。
孟岩昔捏着手机,双臂却像没了筋骨一样垂在了身侧,他脑海里蒸腾着各种心烦意乱的猜测,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顾以涵轻轻环住他的腰,默不作声地陪他伫立在窗前,一动不动。
向谁去打听呢?
自己在军界并没有一个熟人,体育圈的几位挚友跟部队方面也没有任何交集。
他翻了电话簿,只得找到程丹青的号码,拨过去响了一下就被对方摁掉了。一定是出了大事!否则这哥们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电话的……怎么办?怎么办?……还好,也幸好有她的拥抱,可以传递贴心的暖度,让他不至于慌得六神无主。
良久,暮色四合,渐渐入夜的城市闪烁着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顾以涵偎在孟岩昔的胸口,刚想说话,肚子却先一步咕咕叫了起来。她赶忙胡撸几下腹部,“不好意思,岩昔哥哥,我的胃提醒咱们该去吃饭了。”
“那个,小涵,对不起,我现在没有心情带你去郊区找会做百家宴的人家了。”孟岩昔拍拍她的肩,“咱们到这家酒店附带的餐厅随便吃点,行吗?”
“又不是上礼仪课,我说不好意思,你就还给我一个对不起,感觉怪怪的。”
孟岩昔想笑却笑不出来,唇角挑了挑,却满含哭意。
顾以涵明白他的担忧,一想起孟锡尧那张不苟言笑却十分英俊的面庞,她的担忧只增不减。尽管如此,她仍试图活跃气氛,俏皮地反问道:“这样你来我往的,算不算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啊?”
“嗯,没错。”
“那就好。”她挽住了他的手臂,尽可能最大程度绽放了愉快地笑靥,“岩昔哥哥,明年一月底过春节的时候我刚好二十岁生日,到时候咱们把结婚证领了好不好呀??”
他登时愣在原地。
“这……这算是求婚?”
“算啊,不止是君无戏言,老百姓也要言而有信才能行得正做得端。”她豪情万丈地说,“如今政策放开了,不管是已经工作了的还是在校大学生,男方岁女方0岁就可以领取结婚证,只看年龄不看身份。”
他抬手擦汗,心情不知不觉地轻松许多,“看来我落伍了。”
“那你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呢?或者是心里已经同意了却还处于一种迷糊的状态不知道怎么回答我?”
她侧着头提问,娇憨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他莞尔一笑,揽过她的肩,“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只是,这么早结婚,会不会耽误你的功课和前途……”
“哼!你犹豫了!”
“好吧,小涵,我同意你的逼婚。”
“什么叫逼婚?”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既然你求婚在先,我肯定在所不辞——如果我再矫情地打太极,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爷这番美意?”
“关老天爷什么事?月老才是主姻缘的……”
她佯装生气地嘟起小嘴,扬起脸对上他的目光,孰料他正期待着这样的时机。吻,像雨点般,极富节奏感地落在她的额头、耳垂、脸颊和嘴唇上。一番耳鬓厮磨的亲密接触过后,她只顾脸红心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半小时后,他们出现在离酒店不远的一家当地很著名的饭店门口。原本想在酒店地下一层随便吃些东西果腹,却错过了晚餐时间。不得已,只得采纳了大堂值班经理热情的推荐,来到了这家食客众多的饭店。
顾以涵望着大厅里排队等位的客人,又看了看手中标着75号的象牙色树脂序号牌,眉间立现一个深深的川字。
“等到猴年马月也吃不上饭啊!岩昔哥哥,要不去吃快餐吧?”
“快餐哪有营养?跟了我以后,你休想再吃垃圾食品——”孟岩昔倒是显得从容不迫,他接过服务生递来的报纸和热饮,“刚才在门口我扫了几眼他们饭店的介绍,粗略的算了一下,总共三层楼,大厅和包厢加起来大约有500张桌台。假如平均每桌客人进餐时间为四十分钟的话,我估计再过十分钟,就有咱们的位子坐了。”
“佩服你的预测能力,但数学题我非常不在行。”顾以涵由衷地赞叹,“打个赌呗?”
“呃……打什么赌?”
“从现在起,如果十分钟叫到咱们的号,就算你赢;如果超过十分钟,哪怕一秒也算在内,还没有空桌台就算我赢,怎么样?”
“这样啊……”
顾以涵示威似的挥舞着小拳头,“怕了吗?”
“行,我接受你的提议。”孟岩昔点头应允,同时追问,“你倒说说看,赢了有什么奖励?输了又怎么惩罚?”
“唔,我要好好想想。”
“给你十分钟,够了吧?”孟岩昔转过头,视线落到了饭店一层大厅的巨幅LED电视荧光屏,“傻瓜,只要你开心,不管我是输是赢,其实都无所谓……”
“哦。”
顾以涵应了声,循着同一个方向望过去,电视里正在播一部都市偶像剧,并无任何异常。
但她清楚,孟岩昔的心思完全不在吃饭或电视剧上。自从接完宋阿姨的电话,他就处于神思恍惚的状态,就连她大胆奔放地提出尽早领证的要求,他都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所以,目前最重要的是——锡尧大哥千万不能有事——千万不能!
等位的客人逐渐减少,他们越排越靠前。
顾以涵捏着吸管搅了搅杯中的豆浆,看着孟岩昔的侧脸发起了呆。
宽阔的前额,高耸却不突兀的眉峰,眼帘垂下时弧度完美,挺直的鼻梁,唇角淡淡的笑纹——五官比例是那么协调和理想——如果将来和他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无论男孩女孩,一定要像他啊……想着想着,面颊开始发烫。的确是考虑得有些长远了,不过,想一想也没有坏处,至少憧憬是美好的、前景是光明的……
他一会儿看看报纸,一会儿瞅瞅电视机,全然不知她心里的小算盘。
两人的豆浆饮完,大厅候座区的广播也恰好响起——“请75号顾客前往三层忆江南包间。”顾以涵盯着墙上的装饰电子钟发呆,时间不早不晚,差五秒钟到十分钟,她终是认了输,“岩昔哥哥,你确实料事如神!”
“那你想好要怎么罚自己了吗?”
“没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