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军帐里只剩下瞿墨一人,缓步行至榻前,颓然无力的靠下去
由此看来,夜绝尘的离去,最大的主谋是红弋,戚暮不过是受了她蛊惑传话的人罢了,这号令群雄的将军,在心爱的女子面前,竟也糊涂至此,世间难关无数,最难过的,却还是情关。
瞿墨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可是红弋要除掉自己也未必就非要支走夜绝尘,这其中定有其他原因。
红弋这么恨她,那夜“无意”间听到少白哥哥大婚的消息,恐怕也是她用心安排的吧,要不然副统领也不会莫名其妙的非要让她夜里送宵夜。
只是她的那句“杀不了你,我也要让你归乡做孤魂,生不为人,死不为鬼”当真说的有些奇怪。
红弋,你可知道,爱能救人,同时,爱也能杀人。
你的爱,是可怕的毒药,若非夜绝尘中毒而亡,便是你饮鸠自尽。
只是,连累了一个真正爱你的人。
如果戚暮知道他心心念念爱着的人,为了同别人厮守而利用了他,他将又何以自处呢?
自那日听到少白哥哥大婚的消息,她就开始怀疑,这世间的感情是有多薄凉,薄凉到三月的时光就可以冲淡。
而如今她有诧异,这世间的感情,又是有多浓厚,浓厚的可以抵过生死。
瞿墨收拾起心间悲凉感慨,现下还不是她悲伤难过的时候,夜绝尘还在翟天楚的手里,她要救他。
是的,今日翟天楚的语气句句都在暗示她,若她披上戎装是为他,那么明日她最好只身前往御雪峰。
夜绝尘明明是前往京都去了的,可为何又落在了翟天楚的手上。
他武功盖世,就算只带了不多手下,却也是个个身手不凡,怎么会连他的安危都保护不了。甚至,连求救的信号都来不及发出就身陷敌手。
这只能说明当时情况异常紧急,事发突然。
不管怎样,明日御雪峰之行,所有谜团都将揭开。
夜绝尘,你一定要等我。雪白的双手团团紧握,瞿墨心里祷念。
“罪人赛分蘖求见”,正想着,突然帐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赛统领?
瞿墨急忙行步外出,这位老统领她是极为敬重的,他看似愚钝的表面下,其实藏着一颗洞察世事的心,睿智可见。
只见帐外,赛分蘖长跪在雪地里,任风雪吹打这他酱紫色的脸,长须纷乱的飘在雪花之中,灰白尽显。
他似乎老了很多。
瞿墨快步上前,意欲搀扶起他。“老先生快快请起”。
赛统领一动不动,“赛分蘖教女无方,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还请瞿姑娘降罪”,老者苍凉的声音坠在寒风里,无不让人动容。
“你说,红弋是你的女儿?”
瞿墨委实一惊,来军营日子也不少了,她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
怪不得那日听闻红弋受伤,他的脸色那么不自然。
“正是犬女……”
帐内炉火徐徐冒着烟,通红的火苗燃烧着不时灌进帐里的寒风,让帐内的人免受寒冷的侵袭。
也映红了炉旁的两个人,瞿墨凝神望着别处,原来是这样,从赛统领方才的讲述中,她似乎看到十六年前的那场腥风血雨。
十六年,他望着女儿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只为女儿能安然无恙。
昔日骁勇无敌的大将军,如今却甘心只做个任人差遣的火头军统领。
所有祸端,不过都是因为一个人——左相。
并未见其人,却已是被他昭然若揭的野心骇住。
如此看来,夜绝尘的消失,毕也是因他而起,可是红弋又是如何卷进此事的呢?
“老先生无需担忧,我已经叫人给红弋医治过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如今她只能这么安慰他了,一个爱女心切的父亲,他本不该受此大辱的。
她知道,军人最看重的是声誉,如今自家女儿做出如此犯上忤逆的事,他已是心有不堪了。
“赛某无能,养出如此不肖女,赛某代她向姑娘请罪了”。说着,又要下跪。
瞿墨忙拦住他,“老先生言重了,瞿墨并无受伤,如今事情尚有可疑,不可妄下论断。老先生万万不可如此。”
赛统领心生感念,这都是宽慰的话。
方才听飞虎老将说瞿墨并未降罪于红弋,他已是感激不尽,如今她还这般安慰自己,一颗久经沙场的顽石铁心也不免有所感慨。
“先生这几日,多照顾一下红弋吧,军中人多混乱,恐有人做些不该做的事”。
这话倒是真的,沙场弑帅,是前所未有的大逆之举,就算她能放过她,这军营里的忠义之士,未必就能放过她。
不过有戚暮护在左右,倒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最主要的,是想让赛统领多些时日能与女儿多聚几日,等到夜绝尘回来,她能不能保的住红弋,就很难说了。
赛统领心下自是明了,浑浊苍老的眼里,已是泛着淡淡泪光。再说不出更多感激的话,深深一拜,退了出去。
瞿墨忍住眼里的泪,这样的父亲,舍了半世威武,只为护佑唯一的女儿,如今却得到这样的结果。叫人怎不心生痛意。
世事难料,人心多变故。
这样的红弋,有人爱,有人牵念,她应该是幸福的吧?至少在她即将死去的时候,爱她的人都在她的身边。
瞿墨忽然有一霎开始羡慕起红弋来。少白哥哥另娶他人,爹爹下落不明,她爱的两个人都不在她的身边。
而明天,也许她会经历一场生死恶战,那爱她的人,是否会守在她的身边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