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彻底愕住,脸色惨白,难怪她会来到这里。
难怪,那些天,当她感觉离半年的期限越来越近时,她是如此惧怕黑暗。
因为,没有了眼睛,她要如何看这个世界?
"冯程程,感情是发需要发现的,不是你的自以为是。"不待他作出回应,她又语气平静地叙述道:"我知道你喜欢开什么车,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喜欢喝酒,你只是喜欢那种入口的呛辣味,我知道你洗澡的时候,喜欢泡在浴缸里静静地抽一支烟,我知道你吃饭的时候总是喜欢先喝一碗汤,我知道你喜欢饭菜清淡的口味,但却对辣泡菜情有独钟..."
她一样一样,如数家珍。
对一个人重视与否,由细节可以看出一切,其实她一直都清楚的,他从来没有真正将她放在心上。
冯程程听着她淡然的语气,心里却不安到了极点,那种感觉好像是这些事情对于她来说,已经成了过去式,在她心里,这些事再也不能影响她一分一毫。
听到她将他的喜好一样一样说出来,每说一句,就像一把锥子刺到他心上,鲜血淋漓。
她是真的用心爱过他,而他对她,却一无所知。
他嗫嚅着开口,声如细蚊,"我...我以后..."
她轻轻地开口打断他,将脸转向别处,"冯程程,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第二次机会的,错过了,便是永远!"
他呆愣在原地,看着她冷淡的表情,半天无法反应。
他的喉咙不停地滚动,眼神看向她,很哀伤,很哀伤...
许久,他才似找回自己的声音,温柔地抱起她,"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轻轻的嗓音,像是一句叹息,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她的心头。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小手紧握成了拳头,然后,倏地,又一把松开。
就像一颗再小的石头扔进了湖里,总会荡起一阵涟漪...
阮维维的身上的红疹虽然看起来有些恐怖,但经过易燃的诊断,只要吃些过敏药,过两三天这些小红疹便会自行消退下去。
看完诊,冯程程跟着护士去交费拿药,阮维维便一个人安静地站在走廊上等他。
冯程程的身影一消失,一个穿着蓝色病服的小男孩从其中一个病房内探出了身影,他的手中拿着一个红色的软质小皮球,童心正盛的小男孩不一会儿便在走廊里面玩起了小皮球。
皮球溜出了小手的掌握,小男孩着急了,寻着皮球跳动的轨迹,焦灼地一路追了过去。
皮球咚咚咚越来越近的声音吸引了阮维维的注意力,她侧耳倾听,一转身,挪了个步子,小皮球刚好从她脚上滚落过去。
小男孩一着急,一个不小心,小小的身体撞上了阮维维,阮维维因为看不见,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这突然的一撞差点让她摔倒,好在小男孩的母亲及时追了过来,这才稳住了身体。
"小姐,你没事吧?"中年妇女望了一眼阮维维失神的眼睛,愣了一下,关怀问道,一说完又扬起嗓子微有些严厉地站在一旁的小男孩道:"小文,赶紧向阿姨道歉!"
小男孩大概也是明白了阮维维是因为眼睛不方便才会伫立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他扯了扯阮维维的衣服,一张小脸写满了做错事的苍白,"对不起,阿姨,有没有撞着你?"
"我没事!"阮维维摇摇头,侧耳判断出小男孩所在的方位,低声温柔道:"好乖的孩子。"
小男孩的母亲见阮维维并无任何责怪之意,这才松下心来,扶着她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小姐,你长得这么漂亮,以后你也会有一个很可爱的小孩的。"
"孩子?"阮维维咀嚼着这两个字,她双手摸索着,轻抚着小男孩柔软的发丝,漂亮却空泛的眸子染上了一层迷雾,淡淡的不难听出语气中的哀伤,"我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有孩子了..."
"啪!"
站在不远处,去而复返的冯程程全身一震,药包从他手中滑落,整个人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无法动弹。
喉咙,像被人掐住一样难受。
心,狠狠地揪紧,像是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刀,只听得见血流下来的声音。
她划开了他被冰冻的心,让他防卫尽失。
可她却将她温暖的心狠狠地投入冰湖中,让她痛彻心扉。
可是每一次听到她隐含着淡淡哀伤的话语,他的胸口就闷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不是不明白她的拒绝,不是不明白她的暗示,可是,他是真的不能放手。
从他十多年前见她第一眼,便觉得她与众不同。
那样怯懦而温柔的一朵解语花,不适合生长在上流社会,所以他才会狠狠刺伤她。
再一次重逢,他依然无法逃开。
心,一点一点沦陷,渐渐遗落在她身上。
不管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后来刻意的相逢,他和她,注定了纠缠。
跟冯程程站在一起的易燃自然也听到了她的话,他伸手轻拍了一下冯程程的肩膀。
冯程程回头,对于易燃的无声安慰,想笑,可不知为何,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那毫不掩饰的泪水像是一条汹涌的河流,瞬间冲破堤防,挡也挡不住。
易燃一愣,双眸瞠大,只能无声叹息。
这个心结,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解开。
孩子对于母亲来说,那就是命。
两人默不作声地走在从医院回住处的路上。
路上的村民看到这一前一后的身影,都微笑着向他们打招呼。
看着她略显不稳地走在不算平整的大街小巷上,他的心,就像一碗摇晃中的水,七上八下。
每次她身体微微一个轻晃,他都担心她下一秒会随时摔倒在地上。
她像是一路都在失神,所以,步伐比平时更加不稳,让他看得胆战心惊的。
只是走着,走着,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突然看着她裙子某一处从里往外渗出的颜色,脸色倏地变成茄子般。
他想也没想,伸手按住她的肩,示意她停下,同时,高大的身体挡在她后面。
略显不自然地在她耳边低声道:"宝宝,你的裙子弄脏了..."
"呀..."她低呼一声,猛地抬起头,反射性地将一双小手遮在后面,神情间很是尴尬,一张小脸都涨红了。
而她因为他的提醒,甚至没发现刚才他口中亲昵的称呼。
冯程程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绑在她腰间,遮住了不雅的那一块地方。然后,看着路上三三两两已将好奇目光投到他们身上的村民们,他眼眸一闪,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她又是惊呼一声,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他却再一次将唇贴在她耳边道:"别动,路上有人,难道你不想快点回家换下脏衣服吗?"
她全身一震,他的唇几乎就贴在她耳廓边,男人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她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一阵火焰掠过,愈加热了三分。
她轻咬着下唇,心里很清楚,这个男人,根本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他低头凝视着她,感觉怀里的小女人可爱得紧,她的脸红扑扑的,不知是气红的还是羞红的,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如果她的眼睛看得见,便能清晰地看着他眼中的深情和爱恋。
他紧紧地环抱着她,不禁希望这条路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就这样一辈子,然后他就能一直将她抱在怀里...
像是这样,不分开!
从浴室出来后,她依旧酌红着脸颊。
而他见到她出来后,却掠过她进了浴室。
她呆呆地伫在浴室门口,听到哗啦啦自来水开启的水声,拧眉奇怪地问道:"你...你在干什么?"
"帮你洗衣服啊..."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她一慌,连连摆手,又尴尬又急切,"不用,我会自己洗..."
他淡淡地回答,似乎看到她跳脚的模样颇为有趣,"你看不见不是吗?而且,这两天都是我帮你洗的啊..."
她闻言,小脸再次红了个透。
以前易燃都是直接帮她送到镇上的干洗店,他一直以为他也是如此,没想到,他竟是选择亲自动手。
而且,前两天也就算了,今天这些可是她弄脏了的衣服啊。
一想到自己的小**被他大掌握在手中的模样,她就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了进去。
老天,这个男人真是够了!
她逃也似的跑进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坐在床沿上,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越是自我建设,越是燥热。
她在心中默数着数字,摸索到窗台的位置,一把推开了窗台。
新鲜冷洌的空气扑到她酣热的脸上,她这才稍稍平静下来。
她的心里坏坏地想:他要洗就让他洗好了,反正她也没有什么损失。
想是这样想,可胸口的位置却总感觉慌慌的。
她起身,在房间里面不停地踱步,脑海中却不时浮现出他蹲在浴室帮她清洗脏衣服的模样。
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不下去,憋得她难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