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瑟靠在榻上,双目微阖,又回到了墨国皇宫,依旧是淡雅的熏香,安静的午后,宫里温暖的气息,睡意袭来,半梦半醒中好像变成了轻快的小姑娘,奔跑着,经过道道宫门,层层帘幕,鬓角已微湿。
宫女轻轻地给她捶着腿,体贴地说:“太医下午还要来诊脉,奴婢扶您躺下,先睡一阵儿吧。”
雅瑟撑着头侧卧着,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自己精气神越来越不好了。缠绵病榻,几个月过去了,现在连下地行走也没有力气。
“给我拿本书来,还要冰莲子羹。”如果时日不多,她索性就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吧。
宫女面楼愁容,皇上知道了一定不会同意,怪自己没伺候周全。可是眼前这位主子的意思皇上更不会拂逆。进退两难之间,“皇上驾到!”
宫女忙跪下,头也不敢抬,心里却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墨离快步走进来,雅瑟闭上眼不做声,他走到床边坐下,爱惜地摸了摸雅瑟的脸,问道:“今觉得好些了吗?可用过膳了?”
雅瑟垂着眼帘不答话,墨离低头在她耳边说:“别总躺着,我带来了宫里的裁缝,给你量量身。”说罢转过头对帘外候着的人说:“进来吧。”
帘幕一挑,一个宫里负责织衣的老嬷嬷带着两个年轻的女子走进来,恭敬地候在一边。墨离抚了抚雅瑟的头发,像惯着一个不愿起床的小孩。
“我病着,做衣服干嘛?”雅瑟淡淡地吐出一句。
墨离颜色一正,道:“病着不是也要穿衣服,我找到了过去给你织衣的嬷嬷,让她量一下。”
说着亲自扶雅瑟起身,雅瑟没有力气,任由他抱着坐起来,嬷嬷赶紧指挥着两个小宫女,上前伺候。
雅瑟昏昏沉沉,余光瞥见一个宫女,稚气未脱,可能是刚进宫,负责织衣的差事,怯怯地样子,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这天真年轻的气息让她眸中微微一亮。
“抬起头。”雅瑟有了一点点兴趣,微弱地说。小宫女慢慢抬起头,看了雅瑟一眼又赶紧低下。脸上的一抹错愕之色没有逃脱雅瑟的眼睛。
她不禁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几个月了,没照过镜子,给我拿镜子来。”她声音虽低,却掩不住一丝颤抖。她记得过去的自己很喜欢照镜子,墨离特意吩咐在她的宫里装了好多镜子,梳妆台,衣橱四周,墙壁上的落地镜,甚至地面上都镶着一面水晶面的镜子,她可以随时看到自己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美丽而妖娆。
雅瑟抬头巡视四周,没有镜子,她的心不知为何一沉。
“为什么没有镜子,给我镜子!”这次在墨宫里一直觉得缺了什么,原来如此。她焦急地提高了音量,一句话说完已气喘吁吁。
四周的人跪了一地,小宫女颤抖着,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墨离紧紧搂着她,柔声说:“量一下尺寸,急着照镜子做什么。雅瑟病好了就搬回到原来的宫里,那里的东西一件都没有动过。”
雅瑟渐渐平静下来,无力地靠在墨离怀里,待嬷嬷量完尺寸,对墨离说:“我想出去走走。离开这皇宫好久了。”
墨离脸上不由绽开笑意,抱雅瑟起来,宫女给雅瑟披好衣,待要上前扶她出去,墨离摆了摆手,揽过雅瑟,慢慢地走出宫去。
料峭春寒已过,暖意融融,阳光撒在身上,周身温暖了起来,好像注入了无穷的力量。雅瑟依着墨离默默地走着,看着熟悉的景色,她在这宫里住了那么长的一段时光,长到爱上了一个人,忘记了自己。
湖边开着淡紫色的百合花,湖水澄澈清冽,遥遥的一叶小舟系在岸边,那是她曾舞过的地方,今世再没可能起舞了。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对墨离说:“可以给我摘一朵百合吗?”
小小的要求让墨离十分欣喜,她终于肯主动跟他说话了。她扶着树,墨离向百合花丛走去,幽香弥漫于空气中,醉人的甜沁。
花开的如此灿烂饱满,一如从前的雅瑟,站在绚烂的顶峰,得天独厚,如仙子翩然临凡。墨离摘下一朵百合花,转过身,树下已不见雅瑟。
他一愣,扭头四处一望,手中的百合花不觉间落在地上。
雅瑟跪在湖边,俯身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倒影,一滴泪落下,击破了幻想,荡起层层涟漪。
墨离奔过去把她抱在怀中,心狂跳不止,“雅瑟,雅瑟。”他此时除了叫她的名字,什么也说不出来。
雅瑟惊慌地想挣脱他的怀抱,“你骗我。”她哽咽了,泪滚滚落下。水中的倒影,是那么可怕,瘦削的面颊,突出的颧骨,深陷的眼眶,稀疏的头发,她的脑海里只有四个字:形容枯槁。
这还是过去的风雅瑟吗?风皇的掌上明珠,墨国的第一美人,咫宫里宠冠群芳的皇后,如今丑陋得如此可怕,一个不经事的小丫头看见,都会吓得一怔。
她低着头,阳光为何如此明媚,他们为什么如此近。她像被当场抓获的小偷,见不得光,想立刻逃脱。
墨离用力地抱紧她,“雅瑟,雅瑟,你在我心中不会变。”雅瑟羞愤的流着泪,她什么都没了,最后的一丝引以为豪的资本都消失殆尽,老天真的要把她打入地狱,再放她离开这世界吗?
“嬷嬷是来做嫁衣的,雅瑟,嫁给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