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巧合,让他不得不大胆的猜测,这些猜测还等着他去证实,他怎么能死?如果要死,宁可被夜煞挖了心去,也不能像现在这样窝囊的死去。
冲天大火,将宅子上方的天色都映衬的火红,这宅子靠近北城门,虽然不算繁华地段,但是也不至于到现在为止还未惊动任何人,很显然是有人刻意压制下来了。
箭雨小了,时不时会射上两支,身后的围墙也开始发热了,再等下去,就算没人射箭,他们也会被烤成人干,慕容鐟唇瓣干裂,突然偏过头,看了慕容鐟一眼,冲他扬了扬下巴。
慕容鐟神色一敛,时机来了,他相信五哥!
生死存亡,在此一举,他无比郑重的点点头,爬了起来,扑在慕容鐟身上:“五哥,五哥,你可不能有事,那妖女好生歹毒,居然将你伤的如此之重,五哥!”
慕容鐟声音凄厉、颤抖虽然又几分夸大,但是大抵也是他此时的心情了:“五哥,你死了我怎么办!”说着,他居然哭了起来,二十岁的慕容鐟哭的悲天跄地,痛不欲生,嚎啕大哭,有些无赖的坐在地上:“你们都来射死我吧!冲着这里射,五哥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他哭的悲悲切切,那稀稀拉拉的箭还真的停了。
慕容鐟心中一滞,面上却越发哀戚起来,命都快要没了,还管什么气度,颜面呢!
他哭了一阵,突然屋外传来一个严肃的声音:“快进去救人,里面好像有端王爷的声音!他被歹人劫走两日,你们这些饭桶,现在才找到,要是来晚了,咱们都得殉葬了!”
接着传来一声闷哼,像是有人被踹了一脚,凌乱的脚步传来,慕容鐟垂着头,呜呜的哭着,眸子里却满是寒光。大火烧了大半夜,直到天色发白,这间小院的房屋被燃烧殆尽,庆幸的,都是独门独户,挨着的院子之间有窄窄的间隔,是火并未蔓延到邻着的两家,但是一直没人出来敲个热闹,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那是不可能的。
天色刚蒙蒙亮,按捺了一晚上的人们,像是突然冒出来似的,北城门还没有开,却已经热闹起来,此时卓不凡找了个邻近的屋顶,居高临下的看着院子门口满满当当的人。
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呼吸和脚步声,他没有回头,轻笑着道:“让我猜猜你找了谁来?”
明镶面无异色:“自然不能让公子失望。”说着她上前两步,站在卓不凡身侧,看清楚院内的情形,秀眉微蹙,手一翻,手中居然出现了一个千里眼。
卓不凡偏过头,好笑的扫了她一眼。她不以为意,拿起千里眼就盯着那已经成了废墟,只有围墙还在坚持挺立着的院子。
慕容鐟不仅没死,看来精神还不错,仰面躺在慕容鐟怀中,透过那蓬松的一头墨发,发梢有些微焦,看见他黑眸炯炯,满脸的沉静,虽然有些苍白,但是气势还挺足的,若不是正躺在地上的话。
“来了。”明镶看着那快要垮掉的院墙外,闪烁着的火光,精神一震。
卓不凡定睛一看:“原来小镶儿找来的是一个白脸小将,哦,这不是宋思源么。”卓不凡一脸兴味,目光在明镶面上逡巡,挑挑眉,“果真是个好人证。”
明镶不理会他的调侃,视线继续盯着院内,心中暗忖:宋思源,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宋思源披甲之下,一脸正气凌然,若不是这一身的铠甲,瞧这五官,更像是一个书生,只是三年的军中打磨,这个少年已经不复昔日暖意,眉眼透着锐气,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疏离冷漠的气息,以宋思源的聪明和对慕容鐟的强烈敌意,听闻他是皇帝慕容鐟最信任的臣子,只怕也揣摩清楚了皇帝的意图。
从皇宫内将他引来此,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明镶心绪微闪,心中暗叹,自己从明镶变成了夜煞,昔日温和如玉的翩翩公子居然走上了从军之路,世事多变,不外如是。
宋思源清冷的声音传来:“刚才本将追踪妖女夜煞至此,里面肯定有她在意的东西,她才甘愿以身犯险,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为了我龙腾国的安危,必须将夜煞诛杀在此!”
他说罢,又抬高了音量,冲着围墙内道:“诚王武功卓绝,夜煞怎是敌手?怎么会被夜煞杀了!也未听说诚王失踪的消息,在屋内喊话的人说是端王爷你们就信?说不得是歹人的诡计,继续放箭!”
适时的传来一个好听但是高扬的男声:“夜煞身边的三俗公子,卓不凡,最擅长易容之术,此人诡计多端,狡猾如狐,经常掩盖其真实的声音,端王的声音莫不是这人假扮的?再说,端王怎么可能和夜煞待在一处?”
这声音恰似流水击石,清明婉扬,又似清泉入口,水润深沁。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用来给慕容鐟唱响哀歌,最是合适不过了!
卓不凡脸色一垮,有些幽怨:“这厮,居然这般形容本公子!小镶儿,这人也是你找来的?”明镶面色不变,淡淡的道:“如非乐坊的如非公子,也是个极好的人证,公子有所不知,昔日的上官倾从皇宫诈死脱身,正是隐匿在如非乐坊,凭借在诚王府献舞,才成功入主王府。”
“哦?还有这件事?那他既然是慕容鐟的人,镶儿找他来做什么?”卓不凡倒是来了兴致,巴巴的问。
明镶掩在千里眼之后的眸子,闪过一抹锐利的冷光:“公子有所不知,三年前,正是如非告知,我爷爷是被诚王府里发狂的马撞到轿子,意外惨死,本来这件事,知内情的不多,他为何要告知我?”明镶说着,面上微微有些困惑了。
如非公子,这个人倒是她猜不透的,今日引他前来,就是想试试这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更何况算算上官倾那个好儿子的生辰,的确是在上官倾诈死出宫之后,又在进府之前怀上的。慕容鐟并非草包,他能够全然不怀疑上官倾腹中的孩子,只能说,他们在入府之前就已经成了苟且之事,并且深信不疑,而上官倾这段期间是一直隐匿在如非乐坊的,这其中的事情和如非公子这个乐坊主人,应该脱不了关系,再想起自己怀上阿鬼的那一晚……也得好好探探这个如非。
卓不凡“哦”了一声,面上的笑意敛去:“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这么说,如非是不是慕容鐟的人还不一定?”
明镶点点头,目光盯着院子,道:“很快便可见分晓了。”
“这个人选也不错!”卓不凡说完,目光转向那边,专心的看热闹,突然又凑过来一脸暧昧的道:“小镶儿,这宋思源你用起来倒是顺手,昔日他曾向你求亲,你死讯传出之后,他也费心探查过,更是不惜和慕容鐟对上,你……要不要考虑考虑他?等查清楚明太傅的死因,阿鬼病情也已经控制,你总要过正常人的日子。”
明镶放下千里目,此时院内院外成对峙之态,她偏过头,卓不凡正一脸正经的看着她。
她轻声哼笑了声:“公子可是嫌我烦人?”
卓不凡摇摇头,她又道:“等到大仇得报,我自然是过正常人的日子,公子以为凭着夜煞的身份,我再回来可能么?”
卓不凡微微一笑:“小镶儿还真不老实。”
明镶没有再开口,她对宋思源感激之心是有的,但是男女之情,远远不够,何况她曾经为情付出全部真心,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她早没有期待,先前想着活下来,等活下来了,盼着阿鬼也能健康长大,现在只想查清楚爷爷到底是不是被慕容鐟所害,再无他念。
此时下方有了动静,院外多出一辆轿撵来,看到身着那海棠红拖地长裙的窈窕丽姿,明镶神色敛去,从千里目中看到上官倾的唇形:“本妃不怕那妖女,若是宋将军心有顾忌,不若本妃先进去一探究竟,若是我死了,宋将军再行放箭不迟。”
说着上官倾就要往院中去,却被如非拦住了,明镶明眸一闪,仔细注意着他们二人的神色。那如非侧身对着明镶,看不清他说了什么,上官倾顿住了脚步,神色有些不好。
上官倾身后跟着管家贺海山,贺海山上前来对宋思源道:“里面是不是端王的声音,进去便知分晓!宋将军若是不敢,我们却不能放着王爷身处险地,不论王爷是死是活,今日是定要进去的!”贺海山一脸坚定,对上宋思源不卑不亢,气势上竟也不差分毫。
只见宋思源眉头微蹙,眉心颤动。
贺海山又说了句什么,这宋思源才视线往那围墙看去,随后他一挥手,和贺海山打头,上官倾和如非紧跟着,又带了侍卫,这浩浩荡荡的人群就往那已经残破不堪的门进了院子。
明镶放下千里目,神色冷然,慕容鐟这就是化险为夷了,他身边这个贺海山倒是有几把刷子。
卓不凡轻声笑了:“看来小镶儿不喜欢宋思源是对的,这厮不够狠绝,和慕容鐟虽然势同水火,但是到底落了下乘,就这个管家都和他有的一比,他就该和慕容鐟死磕到底。”
明镶唇角微微向上翘起,没有谁该为了谁去结仇,她可没有这么强大的信心,会认为宋思源是因为自己而和慕容鐟不对付,再说慕容鐟若是就这么窝囊的死了,以前的自己也不会瞧上他了。她倒是没有多少遗憾,只是如非……更叫人看不透了,除了刚才拦下上官倾,之后倒是彬彬有礼,两人保持着距离,看起来倒是没什么。
“走吧,该让一场梦给等急了。”卓不凡意兴阑珊的道。
明镶回过神来:“公子,咱们囚禁了龙腾的两位王爷,等到太阳出来,恐怕咱们就是通缉犯了。”
卓不凡不以为意道:“就算没有绑了这两王爷,龙腾皇帝恐怕也拿咱们当通缉犯,又有甚区别。”
明镶看了看升起的朝阳,笑了笑,两人一前一后从屋顶跃下,临走她回头,正好看见慕容鐟被扶了起来。
慕容鐟扶住贺海山的胳膊,视线往这方看来,蓬乱的黑发下,冷峻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她亦冷笑一声:慕容鐟,怎么会如此简单让你脱险呢,剩下的时间足够你我死磕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