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三叔这样的大恩,怎么也得好好备份谢礼。”傅婳掀开丝被,赤脚就下地。
百灵哎呀一声,忙服侍她穿鞋袜穿衣服,画眉也拿着一张纸走了进来。
“这是老大夫开的方子,等下奴婢去给姑娘熬药。”
“哪里就用得着你亲自动手了?交给底下的小丫头就得了。”傅婳笑道,其实她更想说得是,‘不用熬药了,我没事’。
“都听姑娘的,百灵,姑娘这里我来就好,现在早膳已过,午膳还早了点,你去灶上给姑娘端碗粥来。”画眉收了药方,接过百灵手里的活。
百灵应了一声退出去,半盏茶功夫时间,就见她端了一海碗熬得香郁浓稠的红枣枸杞山药粥进来。傅婳也饿狠了,喝了满满两小碗才放了手,看得旁边的画眉和百灵喜不自禁,连说姑娘好样的,胃口好了,身体也就慢慢好了。吃的多也被夸赞?羞得傅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饭后,傅婳扶着百灵在闻香院四周慢慢转了几圈,权当消食,回内室后,把自己所有的箱笼都打开,上翻翻下翻翻,左翻翻右翻翻。
昨天有事外出的秦香莲一回来就听到傅婳差点被马踩的消息,吓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急急赶过来,进屋一看,首先看到的就是满屋子的箱笼,像是被贼洗劫过一般,自家姑娘像个小仓鼠般在乱糟糟的箱笼间搬来搬去,秦香莲高高吊起的心才回归原位。
“姑娘,你这是搬家?”
“莲娘你回来了!”傅婳看着门边的秦香莲笑了:“不是,我在找个合适送人的东西。”
“姑娘是想给三爷送谢礼吗?”秦香莲小心翼翼的绕了过来。
“你都知道了?”提起这事,傅婳还有点脸红。
“姑娘不必这样,你现在还是个孩子,你有父有母,这些都是大人们的事情。”
提起父母,傅婳还笑语焉焉的小脸淡了下来:“我知道莲娘,可是我想自己送点什么。”
秦香莲无奈的叹了口气,手指轻轻划过摆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笑了:“可是姑娘,你这些东西都不合适吧!”
傅婳懊恼的看着琳琅满目的东西;珠钗首饰、玉镯玉佩,耳环耳坠、抹额头绳,应有尽有,如果对方是个姑娘家,那简直太好办了,随便选两样就是,可对方是个大男人,而且是个铁血般的男人,不是送块玉佩玉钩或者名家字画扇子香囊就可以的。等等,香囊?怎么没想到这个?
“莲娘,我想到要送什么了!”傅婳笑得眉眼弯弯,好像解决了一个不得了的大问题般。
“姑娘想到送什么了?”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我做好了你就知道了。”傅婳卖着关子。
秦香莲莞尔一笑,小丫头,都是亲手做的了,总不会是香膏之内的,想象一下傅婳送了盒脂粉给三爷,三爷那硬汉的脸抹了一层白扑扑的粉,走动间那粉还溯溯往下掉,咦,秦香莲打了个寒颤,赶紧收起这无厘头的想象。
端午那天关于傅婳险些命丧马蹄之下,老夫人就当不知道有这回事,傅文博在傅婳第二天来请安的时候问了两句表示关心一下,苏氏也问了两句,还赏了好些东西到闻香院,美其名曰;给婳姐儿压惊。
姐妹们凑到一起问了几句,看傅婳好好的,也没在意,当然,傅婳又听了傅雅的几句酸话和傅瑶那小白兔般纯真无邪的脸,小嘴儿里却吐出来带刺的话。
端午过后,好像每个人都忙碌起来了,傅瑜傅珺有赴不玩的宴会集会,傅雅也交了朋友,最小的几个也时常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就傅婳这个端午过得一无所获,还差点儿连小命都丢了。
明月轩又增加了新学生,来陪老夫人的刘曼溶,端午过后,刘曼溶没有回家,直接住在了侯府,现在也跟着姑娘们一起上课。
“五妹妹,我听说你拜华先生为师的时候,她送了你一本已经失传的梅花小楷字帖是吗?”今天她们几人都来得早了,先生还没到,傅婳正检查昨天的作业有没有遗漏,就听到傅珺在她耳边悄声说话。
温热的气息吹在耳旁,傅婳很不习惯,不着痕迹的微微偏了偏头:“是有这么回事?四姐姐问这个干嘛?”
“没事,我就是一直很好奇这梅花小楷是什么样的,五妹妹能不能借我看看,就看一眼。”今天的傅珺并不像以前不冷不热的态度,表现得很是亲热。
傅婳微蹙了蹙眉,有些为难的看着傅珺:“借你倒是没什么问题,可那是师傅送给我唯一的礼物,她还老叮嘱我要妥善保管,这样吧,我回去问问师傅,如果她没意见,再给四姐姐好吗?”
“这,既然是华先生送给你的就是你的了,你想怎么处置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妹妹就是性子太软和了,再怎么说,你是侯府贵女,华先生她只是一个借居的外人。”傅珺皱了皱眉,好心的说教道。
“是,姐姐说得有理。”傅婳受教般听着,时不时附和一句,一副听话妹妹的样子。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无人知晓了。
此时,先生走了进来,身后的丫鬟帮忙把前一周布置的课业收齐,女先生看了看台下的学生一眼,看到刘曼溶也没有一点惊讶的样子:“今天来了个新学生,我们就从《论语》中的学礼讲起。”
“先生,学礼我们上周不是刚学过了吗?现在又要学?”傅雅不满的嘀咕道,本来她在老夫人眼前就没多少位置了,现在突然来了个不知从那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表姑姑,自己这个正牌的嫡亲孙女却不如对方一个一表三千里的表侄女得宠,这让傅三姑娘很是不爽。
“三姑娘要是觉得都会了,您也可以不用来。”女先生面无表情的说道。
傅雅一噎熄了火,再也不敢有何怨言。先生的声音清亮平和,让人听着很舒服,大家都懒洋洋的坐在那里发呆,能听进去的没几个。
下午跟在水师傅学刺绣,傅婳觉得热,就没有去,临走的时候,傅珺还拉着她一再叮嘱,明天一定把那本梅花小楷字帖带过来,傅婳只想回去好好泡过澡,敷衍的点头:“晓得了,晓得了。”
傅婳美美泡了个香汤澡,两个大浴桶,一个装了羊乳加一些对身体有好处的药材熬制的浴汤,温度偏高一点,傅婳刚开始的时候,都受不了那个温度,再加上那些味道。后来就慢慢习惯了。
另外旁边的浴桶里,放了满满一桶温温、接近于冰水。上面撒了一层花瓣,再滴入傅婳自制的百花玉露,采用百种鲜花制成,比水的浓度要稠。似淡淡的花香,又分不出是哪一种花香,很是好闻。
沐浴过后,傅婳只批了件淡绿色绣白玉兰绸衣,趿了双秦香莲给她做的软底拖鞋,十个如桃花般粉嫩的指甲盖镶在小巧玉足上,走起路来若隐若现。
傅婳披着半干的长发,翻出了自己的绣娄,里面不少的丝线,不过颜色都偏粉嫩,看了看不满意,对着屋外喊了一声百灵。
进来的是雀儿,傅婳问道:“你百灵姐姐呢?
“百灵姐姐有事出去了,奴婢帮忙守在,姑娘有事就吩咐奴婢。”雀儿的脾性跟百灵很相似,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心里是有沟壑的。
“也好,我这里差一些绣线,你去绣房拿一些来。”傅婳说道。
雀儿应了声就要出去,傅婳又叫住了她,想了想还是说道:“算了,你直接去水师傅那里要一些吧,就要这几种颜色,看清楚了吗?”傅婳指了几种颜色让她看。
“知道了,姑娘放心吧!”雀儿认真的看了看,心里默记下来。
雀儿走后,傅婳又在专门装一些比较贵重、分量又少、随时都会用到的布的箱笼里翻了一通,翻出了一块天蓝色的料子,很是满意。
晚上画眉见她的绣篓摆在榻上,里面有细细碎碎的半成品,不由得好奇问道:“姑娘这是要绣什么?这颜色好像不适合姑娘吧!”
“画眉姐姐真是多嘴,适合不适合还不是我说了算。”傅婳这是第一次用心给一个男人做针线,虽然是长辈,但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只得用娇蛮的语气掩盖心底的羞涩。
“画眉今天没吃过蜜,来,这点心很甜的,快吃两块好好说话。”秦香莲看了傅婳那宝贝的绣篓一眼,把面前的一叠糕点推到画眉跟前。
“谢谢婶子,我正好有点饿了。”画眉不客气的拿起一块放入嘴里吃了起来,边吃边夸赞好吃。傅婳也抿嘴笑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傅珺见到傅婳的第一眼就问:“五妹妹,我要的字帖你有没有带?”
“对不起二姐姐,华先生昨天去妙云庵会友了,等她回来我再跟她说吧。”傅婳歉意的看在傅珺道歉,其实都是借口,傅婳不太想把华先生送给自己唯一的礼物借给别人,即使这人是自家姐妹。
“五妹妹你这个人怎能这样言而无信?昨天不是说好好的今天带来的吗?现在又说没有,你这样以后谁还能相信你说的话?”傅珺只听了上半句话,下半句被她自动忽略了。平生温婉贤淑的脸完全拉了下来。
“二姐姐,我…”想不到傅珺会突然发难,傅婳怔住了,张嘴想说什么,上边的苏氏开口询问:“怎么啦?你们姐妹说些什么?”
“母亲,四姐姐和五姐姐在说字帖什么的,我们也不太清楚。”傅珺和傅婳还没说话,傅瑶马上接了过去。
“你既然不清楚就乖乖听着,让清楚的人来说。”苏氏看着她笑眯眯的说道,语气很是和蔼,可意思就不那么好听了,傅瑶也不羞恼,笑嘻嘻的应了声是,这下傅婳也不开口了,等着傅珺说话。
“也不是什么大事,是女儿见五妹妹的一本字帖很是喜欢,想跟无妹妹借来练练,可无妹妹昨天答应的好好的,今天又推三阻四的,女儿忍不住说了妹妹两句,是女儿的不是,请父亲母亲责罚。”傅珺站起来施了一礼。坐在对面低声说笑的傅致远兄弟仨都住了声,讶异的看着傅婳。
傅婳深深看了傅珺一眼,咬咬唇,低下头。
“有这么一回事吗五丫头。”苏氏笑盈盈的看了旁边的傅文博一眼,傅文博咳了声,看向下面的傅婳问道。
“二姐姐昨天是问我借了,不过我并没有答应她。”
“好了,多大点事儿,你二姐姐既然喜欢你就借给她看看,上要孝敬父母,下要友爱兄弟姐妹,这才是大家子女该有的风范,你们都知道了吗?”傅文博伸手打断傅婳的解释,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沉声看着下面一众儿女说教。
“是,谨遵父亲教诲!”众人起身,恭恭敬敬的低头聆听。
好好的一个早上被这事一搅和,气氛变得僵硬三分,坐了会儿,苏氏就挥手打发走了众人,只留下傅珺说话。
出了门傅雅也没像往常酸上几句,一直沉默着,傅婳没心情应付她俩,强笑着打了声招呼就带着百灵匆匆走了。
“五姐姐慢走!”傅瑶好像没受到如何影响,任笑得天真无邪,看着傅婳走运的身影笑嘻嘻的道:“五姐姐那里的好东西太多了!”
傅雅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往蔷薇院扬长而去。傅瑶脸瞬间沉了下来,眸光阴沉,哪有一点稚童的影子。看着远去的背影嗤笑一声:“看这时辰,祖母应该已经起床了,走,我们去陪她老人家解解闷儿!”
“还是小姐有孝心,其他人都是比不上的。”大丫鬟白岱奉承到。
“孝心?”傅瑶瞥了她一眼,呵呵笑了两声。
白岱缩了缩脖子,不敢在多说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