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司徒空嘛!这迂腐可笑的老头一心护着黄侍郎,黄夫人设计害慕容瑰时他当睁眼瞎看不到,并无证据,却十分笃定是慕容芙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认定是她害得黄侍郎全家被发配充军。
这也就算了,本来这事就是慕容芙干的,可他一心认定慕容芙心思狠毒,不配行医,甚至提出终止双方合作,宁愿不赚银子,停止在回春堂销售西黄丸和生股膏。
他又不是不知道木扶大夫是个活招牌,更明白西黄丸、生肌膏这样的药,其他药材铺子抢着销售。
“你不是说道不能不相为谋吗?”
慕容芙瞪大了眼睛问道。
难道这老头的死脑筋转过弯来了?还是说这老头最后还是舍不得放走她这个会下金蛋的大金鸡?
呸呸呸,谁是鸡呢,慕容芙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看向司徒空那张久违的老脸。
司徒空一脸的尴尬。
这小毛孩子还是像以前那样,喜欢捉弄人,不懂得给他留一点面子。
他咳了一声,说道,“老朽是看在这些病人的份上,这才愿意来帮忙的。你我的事,等把这些人救了再说吧。老朽深明大义,不是那些计较私人恩怨的人。你的医术,老朽是十分佩服的,应当多为世人造福才是,不要整天想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视野未免狭窄了些。医者仁心,你看你整的什么生死状……”
若不是看在这么多病人,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的份上,他才不会来趟这浑水。他是谁?他可是民间医疗圣手,就是太医院那帮老东西,也要对他客气三分。他放下身段来给她帮忙,那是多大的面子,这小毛孩子居然只记着那些私人恩怨。
这个司徒老儿,自以为他的三观才是正统,别人的看法观点统统都是狗屁。还是那么爱面子,来帮忙还不忘标榜他自己是个深明大义的人。
当然了,你司徒老儿才深明大义,我只是个小女子。
慕容芙心里腹诽,瞧见司徒空搓着双手,充分暴露了他的不自在。慕容芙懒得听他的长篇大论,便打断了他的话,“对对对,我们先不提这些。您老来得正好,我这里正缺人。”
目光落在司徒空身后的两个大夫身上。两个大夫都在三十岁左右,正是壮年。
“见过小木大夫,我们任凭小木大夫吩咐。”
两个大夫不知道司徒空与木扶之间的恩怨,对于木扶的医术,他们是没得话说的,对“他”的态度也是十分恭敬。
没办法,木扶虽然年纪小,可是那神奇的医术摆在那里。他们都是靠技术吃饭的人,在木扶之前,能把断了气的人给救回来,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是就这年纪不到他们一半的小大夫做到了。敢跟阎王爷要人的大夫,他们能不肃然起敬?
慕容芙侧半身,没敢受了他们的全礼。
古人的礼仪就是繁琐。
“跟我来吧。”慕容芙先去房里看那娇媚妇人的孩子宝儿。
宝儿是个年约**岁的男孩子,被一个健壮的仆妇抱在怀里,已经人事不醒。
他身上的衣服有着星星点点的小洞洞,好像被烟头烫过一样,衣服下面露出被烫坏的肌肤,有的起了水水泡,有的焦黄一片。最严重的是他的右手,手掌血肉已经被炸没了,上手臂也是血肉模糊,衣服早已破烂不堪,衣服碎片与血肉粘连在一起。
这伤势虽然那几个大夫已经看过,再次见到时,仍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这次的事故确实是闹得大了。玩烟花炮仗,也能玩出这么大的事故来,想必今后几年,炮仗的销路堪忧。
“你把孩子放在这张榻上。韩大夫,仇大夫,你们来看我怎么处理,然后你们照着做。这里不少孩子伤势不轻,你们学得好,也能让他们早点减轻痛苦。”慕容芙淡定地说道。
两位大夫听了心里欢喜。他们原来以为自己只不过是来打打下手而已,没想到听小木大夫这意思,是要倾囊相授了。若不是倾囊相授,怎么敢让他们去独立救治别的孩子?
这里受伤的有二十几个人,小木大夫忙不过来是一回事,肯传授他们,又是另外一回事。
要知道,不要说这样当面手把手地传授,就是想求一张好方子,都是极为难得的。行医的人,大多讲究师徒相授,而师徒之间,又往往都是父传子,子传孙,代代这么传下去,确保秘方秘术只在自己家族里面相传。
慕容芙先示范了如何进行伤口处理,一边做,一边捡着要紧的说。
“处理伤口之前,一定要先净手,并拿这些酒冲过手。用的剪刀、手术刀全都是在沸水中煮过的。如果是刚刚烧伤烫伤的,要先采取降温,先用干净的冷水来冲伤刷烧伤处。”
“小木大夫,你说的这些我记下了。我有一事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在沸水中煮过呢?”仇大夫问道。
慕容芙一边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宝儿身上的衣服,一边答道,“伤口之所以会红肿、溃烂,是因为受到了邪气入侵。人身体发肤,有为人体抵御疾病的能力。但若是皮肤受伤,出现了创口,便极受邪气入侵。邪气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手术刀、剪刀之类的铁器上也是沾染了邪气的。我们清理伤口,首次的便是要邪气入侵,其次才是用药物来去腐生肌,使伤口愈合。用沸水煮,可以抹掉沾染在上面的邪气。不过,这只能短时间保持,下次再用的时候,必须还要经过沸水煮的。”
慕容芙知道跟这些人说什么细菌、感染、消毒,短时间内是行不通的。索性用“邪气”来含糊地代替了。她若是跟这些人说什么“剪刀里有眼睛看不见的小虫子,我们喝的水里面也都是虫子”,恐怕这些人会觉得她疯掉了。
韩大夫、仇大夫十分认真地看着,频频点头。在一旁的司徒空禁不住叹道,“小木大夫于医理一道,见解竟然如此高深。铁器上皆有邪气,老朽还是第一次听说。以前我处理伤口,只想着用什么药可以生肌,却从来没有采取过防止邪气入侵,难怪一遇到重伤,伤口便总是久久不愈。唉,不知小木大夫的师父是何方高人,老朽今生若能得一见,聆听一语,朝闻暮死亦无憾矣。”
他听慕容芙说过她的师父居住在海外孤岛。出行航行路途凶险不说,她师父还行踪不定,便是在茫茫磊海中寻到那岛屿,也未必能见到她的师父。慕容芙毕竟年岁小,这番邪气入体的理论,司徒空并不认为是她所创,应该是高人传授。
连司徒空都这么赞成,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对这位小木大夫佩服得那是五体投地。
慕容芙听得无语。高人?司徒空若有机会穿到1世纪去,不要说朝闻暮死,就是秒死也是心甘心情的吧。
清理完了伤口,慕容芙把药剂拿了出来。好在她之前为了慕容靖出征,制了不少外伤药,烫伤药也备有一些。古人攻城掠地,用的不就是滚木、滚石、滚沸水、射箭、放弩之类的手段吗,慕容芙没亲身经历过站场,可多少也知道些其中的手段,便给慕容靖备下了药材。
治烫伤用的是能去腐生肌、增强肌肤愈合能力的药水,慕容芙示范了如何上药,接下来便分发了器具、药水,让韩大夫、仇大夫用同样的手法去给同一个房间伤势较轻的两个孩子处理伤口。
整个过程宝儿一直昏迷不醒,慕容芙从药箱里拿出一粒药丸,让府里在药房里干活的下人磨成了粉,温水冲服。
那妇人十分心急,看见慕容芙处理完了往外走,便问道,“小木大夫,我儿子……我儿子怎么样了?他……他会不会有事?”
说话之间泪水情不自禁地盈满了眼眶。
母爱感人。慕容芙忽然间想到自己前世的母亲。自己每回生病时,母亲的神情都是这样的。其实,不过是一些感冒发烧的小病痛罢了,在科技发达的1世纪,发烧根本都算不上是什么病。
可就算只是发烧这样的小病,母亲也舍不得她受折腾,恨不得能代她生病。
慕容芙柔声安慰道,“这位大婶不必担心,宝儿不会有事的。你等着,约莫两个时辰他就能醒了。小金子,你去准备些淡盐开水温着,一会这小病人醒了,若是口渴,便让他喝些淡盐水。”
那妇人忙不迭地道谢。
慕容芙出了这间房,接着便往第二间房走去。王妈妈带了汪春儿、苏娘子并她的几个哥哥一起过来了。汪春儿是慕容芙让人去唤回来的,毕竟她以前在回春堂里可过一段时间,处理起病人的琐事来有经验一些。苏娘子的几个哥哥则是自告奋勇过来帮忙的。
苏娘子十分细心,听说受伤的多数都是孩子,便在路上买了些**葫芦、各类点心糕点。这些放烟花炮仗的的孩子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除了那些昏迷的、虚弱得实在发不出声音的,皆是哭闹呻吟不休。苏娘子问过慕容芙病人能不能吃这些糕点,得到批准后,便带着糕点去慰问受伤的孩子们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