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说是杜康胡同那边一户人家过年放炮仗烟花，把二十多个人，大部分都是孩子，全给都烧着了，请来的大夫都说治不了，这不他们没办法了，直接把人给抬到木宅去了，在那里求着木大夫去医治呢。”

慕容芙吓了一跳，“二十多个人都烧伤了？”

这是放烟花炮仗？放的是地雷炸药吧？这个年代的火药有这么强大的威力了吗？慕容芙扔下一句话，“我先走了。”提起轻功狂奔，她跟李帧学的凌风步已有小成，飞奔起来也是姿势优雅，衣袂飘飘似仙女下凡。清藕看得眼睛都直了。

慕容芙跑得飞快，好在天气冷，丫鬟婆子们都在房里呆着暖和，谁没事也不会要外边来，倒也没有什么人看见她这副一路飞奔的样子。不一会儿回了房间，下了暗道直奔木宅。

木宅里的管家已经急得团团转了。木扶是大夫，不过以前都是在回春堂坐诊，偶尔也出诊过那么几次，那些上门求诊的人，木扶一律是不见的。

慕容芙规矩就是这样，她又没有分身术，一天也只有十二个时辰，若是让病人动不动就上门求诊，那她又不见得随时都会有时间过来。再说了，这对那些在回春堂排了几天队才能得到她诊治的病人也不公平。因此，木扶虽然没有明说，但时间一长，大家都知道了木扶不在宅子里接诊的规矩。

木宅这边当家的是王妈妈，是个心软爱掉眼泪的。要是一个两个人来求诊，她还能推掉了，这一下子就来了二十几个伤者，看上去都是伤势不轻的，如果没有慕容芙出手，只怕没有几个能活得成的了。王妈妈禁不住病患哀求，加上外头又是天寒地冻的，便先让人进门来再说。

慕容芙换了男装去了前院，王妈妈便迎了上来，生怕慕容芙不肯救治这些人，一开口便为那些人求起情来，“少爷，老奴自作主张收下这些人，他们真的是太可怜了，只怕都是不成了。”

慕容芙也没有多说什么，让小金子去提急救箱，小银子去找几个在药房帮忙过的伙计来，顺便让人上山去唤汪春儿回来，便跟着王妈妈去看病人的情况。

前院闹哄哄地的，大人、小孩、男人、女人都有，皆是神色焦急。王妈妈领着慕容芙去看安置下来的病患。这些人来得突然，被临时安置在前院的一排房里，每间房里有四五个病患，外带上病人家属，塞满了房间，就是房间外的院落里，也零零散散地站了人。

慕容芙每间房都匆匆地看了一遍，脸色十分凝重。也不知道是放了什么惊人的炮仗，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半大的孩子，有几个比较严重的是炸伤，有一个孩子连半条手臂都炸没了；大面积烧伤的也不少，有两三个孩子已经休克昏迷了。

慕容芙从最后一间房里出来，一个约二十出头的妇人跟着走出来，“大夫，求求您了，快救救我的孩子。我只有这个孩子，求求您了。”

这妇人的举动引来了其他人，生怕慕容芙先给别人救治而让自己孩子失了先机，也忙抢着跟上来哀求，有的还许以重金，只求救得孩子一命。

另外几个房间的人听到动静，也跟着有样学样，不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别的人也不敢站着，顿时慕容芙身边围了一圈黑压压的人头，身边只有王妈妈、小银子两人站着。

“救救我孩子！”

“救救我的孩子！”

“不，我的孩子伤得重，先救救我的孩子！”

“凭什么先救你的孩子？都是你家那臭小子带的好头，非叫上我的儿去放炮仗，可怜我的儿呀！”

跪着的人吵了起来。一个是壮汉，一个却是妇人。

小金子正好提了急救箱过来，站在角门处瞠目看着这一幕。“少爷！”

人都跪了一地，她连踩脚过来的地方都没有。

王妈妈见状皱了皱眉头。她虽然心肠软，却不是一味的滥好人。那两人跪着就吵起来，都是不能容人的，谁知道……万一小姐没能把她们的孩子给治好呢？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慕容芙亦是心里不爽。前世在医院里，她可是见了不少的医患纠纷的。见着这两人争吵不休，她忍不住抬手抚额。

这么多的人都需要救治，每个人的生命都很宝贵，可她却只有一双手，一个人。

王妈妈说道，“小姐，请恕老奴擅作主张。让这些人都进来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过后我自会罚你。”慕容芙道。

“少爷，老奴有几句话要说。”王妈妈转脸高声对着人群说道，“不要吵了，谁吵谁就出去，也不用医治了！”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壮汉与少妇四目无声对峙，却是不敢再说话了。

“我家少爷锦衣玉食，并非以行医为生的大夫，只不过是喜好歧黄之术，又兼之心善，看不得世人受病痛折磨，这才出手救治病人。你们的家人孩子受了伤，心情焦急，这些老奴理解，我家少爷也理解。不过，要想让我家少爷出手诊治，得先立下生死状，少爷这才会出手。”

众人哗然，抬起头来一阵骚动。

慕容芙朝小金子招了招手。小金子喊道，“让一让”，见缝插针，穿过人群挤了过来。

慕容芙说道，“小银子，一会你跟着王妈妈让他们立下生死状。小金子，你去吩咐人烧两大锅开水，然后过来跟着我打下手。”

王妈妈的考虑不无道理。就是在现代的医院里，要做手术之前，不也是要求签字的吗？

慕容芙对自己的医术很自信，但就怕有个万一。这里毕竟不是1世纪，她虽然研制了不少药膏、药粉以及药方子，可效果怎么样，还得经过实践来验证。烫伤与刀剑伤的治疗，还是有着一些区别的。

再说看刚才那壮汉与少妇争吵的情形，不难想象，万一她没救活他们的孩子，只怕那痛失爱子的怒火要迁到她身上来。她得罪不起皇帝老子，难道还得罪不起这些人吗？立生死状，爱治不治。

“为何治个病还需要立生死状？哪里有这样的道理？难道木大夫是存心要把我的孩子给治死吗？”那壮汉大声说道。

“就是！”有人附和，“我也活了半辈子了，看过不少大夫，可也没有像木大夫那样不讲理的。”

“呸！你嘴巴里胡说些什么呀？怎么咒起宝儿来，宝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一个梳了妇人发髻的妇女从一间房里冲出来，冲过去就拧住了壮汉的耳朵，“木大夫您别跟我家这汉子计较，他不会说话。我愿意立生死状！”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那妇女看着身段苗条，柔弱娇媚，行事却十分泼辣，当众就拧了壮汉的耳朵。那壮汉被拧了耳朵只是哎哟哎哟地叫唤。

有些人不禁想发笑，可随即便想到家人身上那溃烂的皮肤，心中苦涩，再也笑不起来。

慕容芙便问道，“你的宝儿在哪间房？伤得可严重？带我去看看。”

妇人松开了壮汉，便要把慕容芙往房间里领。众人见木大夫貌似要优先为这娇媚妇人的孩子医治，心中后悔，立时鼓噪起来，都说同意立生死状。

心中皆是后悔不迭。他们到木府来，不就是上京城里的好些知名大夫都说没法治了吗？也不知是谁人提起今夏的那桩事来，当时上京城不少人家的孩子患了上吐下泻的奇病，大夫们都束手无策，只能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孩子相继离世。可那些在回春堂排上号，得到木扶大夫诊治的孩子，却无一例外地都保住了性命。

立生死状就立生死状，难道不立，他们还能去求的大夫吗？难道立了，这木大夫就不会尽心诊治了吗？知名的大夫都是爱惜自己羽毛的，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是他们想多了。

这边慕容芙停住脚步，让想愿意立生死状的跟着王妈妈去办，一边又唤了个在药房帮忙过的伙计，把每间房里的重患先登记下来。伤有轻重缓急，她自然是优先救治伤得最重的、且还来得及救治的。好在她刚才已经目测了一遍，对那些伤势怎么处理心里已经有了底。

“大家稍安勿躁，我有几句话要说。你们的亲人受了伤，急着要我救治，这种心情我相当理解。但是，你们也看到了，我只有一双手，要同时救治这些人，是相当困难的，肯定要排个先后，从最重的治起。另外，病人需要安静休养，每个病人只能留下一个人陪护，其余的家属，请遵从安排到正厅去候着。我这里能帮助的人手外出了，已经派人去请了，想必很快就到，所以大家也不要太过忧心，伤势轻一些的也会很快得到救治的。王妈妈，这些琐事你来安排就是。”

慕容芙说完，正要跟着娇媚妇人走去，忽然一个穿件藏青色绸袍的老头走了过来，“小木大夫若需要的话，老朽可以来搭一把手。还有我回春堂里的几个大夫，也愿意听小木大夫吩咐。”

慕容芙惊讶地看着这老头：“司徒老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