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虎脸色更惨白了，原本红润的脸一点血色都没有，盯了张夫人半响，摇摇晃晃地出了屋子。

他知道他娘不喜欢慕容芙，不满意慕容芙只是个庶女，想要退了这门亲。可是，他还是不敢相信，口口声声说最疼爱他的娘会为了退婚而这么做。

张小虎只是憨厚，却并不傻。他说什么也不相信慕容芙会做出与人私奔的事情。他又再次去了客栈，将章秀才带人在慕容府门前闹事的事情问得清清楚楚。章秀才说慕容芙受不了嫡母的虐待，这才求他带她走。章秀才的谎言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张小虎。

张小虎在慕容府居住过，慕容芙过的是什么日子，他还能不知道？慕容靖和慕容老夫人都那么疼爱她，慕容出门有女护卫，就是嫡出的慕容雪也没有她那么威风。慕容芙就差能在府里横着走了，欧阳氏就算不喜慕容芙，也不敢光明正大地虐待她。

那章秀才为什么说谎？又收买了那么多的书生、农夫去为他壮声势？张小虎已经打听了，这章秀才父母双亡，家无田产，平时也就靠着打打族人亲戚的秋风过活。他哪里来的银子去收买人？

张小虎想起那日，他娘一听到他是去寻帕子时的闪烁眼神，又联系到帕子的丢失，不禁起了疑心。章秀才手里的帕子是哪里来的？如果张夫人没有这么快就去退了亲，张小虎也不会怀疑到自己的母亲。他娘忙着搬家、过年的事，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慕容芙的事，还火速去慕容家退了婚？

此刻得到张夫人亲口承认，张小虎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应该怎么做。芙儿妹妹对他这么好。可他娘却这样伤害了她。让他以后拿什么脸面去见她？

那日闯进来削了娘亲头发的神秘白衣人说得对，他根本就不值得她对他这么好。

是慕容伯伯做的又怎么样？拿走了张家的全部家当，也洗不清芙儿妹妹那被染黑的名声。

何况，他还手下留情，给自己下了换洗的衣服。张小虎羞愧难当，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就特别刺眼，捂着脑袋慢慢地扶着墙角蹲了下去。小猴儿跟在他身后几步远，不敢上来劝解。

张小虎失魂落魄地出去了，张夫人只愣了半响，便又扯着嗓子大骂起来。一个慕容芙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等她去向刘家提亲，娶回了刘四小姐，张小虎尝得了那种滋味，就不会跟他闹别扭了。

城南张宅一大早就闹得天番地覆，附近的邻居就在好奇着，又见到张宅的下人穿着单薄的中衣哆哆嗦嗦出了门，这好奇心就更重了。八卦是人的天性，而不明就里的张家下人也为张夫人鸣不平。没多久，附近的人都知道是张家遭了贼，将张宅洗劫一空，连条换洗的衣服都没留下。

大年初二正是拜亲访友的日子，这些邻居出门去亲戚好友家拜访，又有住在别处的姻亲来回走动。等到天擦黑时，张宅的离奇盗窃案几乎传遍了上京城，更有传言说做下这案子的是镇西将军慕容靖。

笑话！慕容靖是皇上的重臣，平时皇帝器重，御赐的田产、黄金都不知多少，怎么会沦为窃贼！

听到这消息的人表示不信。

可又有人说了，慕容靖这是为女儿出气呢，张家前脚去慕容府退了亲，盗贼后脚就光顾了张宅。

听的人更加不信，张桂宁不就是一个七品小官？能攀上慕容府这棵大树就是烧高香了，怎么可能会去退亲？

难道你还不知道？慕容家的五小姐与人私奔……除夕宫晏上还好大的没脸呢……慕容靖一家子都是黑着脸走的……

一传十，十传百。慕容靖十几年来一直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当初救驾有功便被赐居府邸，此后一直恩宠有加，上京城里妒忌的人也不少。别有用心的人自然乐得见到慕容靖又多一桩丑闻。

奔赴往云城途中的大将军完全不知道自己沦落成了一个为女儿泄愤的盗贼，而慕容老夫人得知此事，气得半死。

若是慕容靖有这样的手段，至于被张夫人一个后宅妇人气得吐血？更何况他心系云城安危，身子不适也要连夜赶路，怎么可能分心去做什么盗贼？

三夫人南宫氏回娘家，只呆了半个时辰便气冲冲地回来了。南宫肖氏原本有意将南宫楼湘嫁给慕容云，此刻却打消了这个主意，还对南宫氏说了些不怎么好听的话，让她赶紧回去，别出来晃悠了。外面的传闻实在是太难听了，连带着南宫家、欧阳家、秦家这些姻亲也跟着一起丢脸。

张桂宁派人去报了案，因为过年，衙门都封印了，几经周折才请来了京兆尹。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张夫人扯起了破锣嗓子，一口咬定是慕容靖做的，京兆尹大人当即沉了脸。

慕容靖是什么人，堂堂正三品的将军，岂能是她一个妇人可以随意诋毁的？真是笑话。

能做到京兆尹位置上的都不是笨蛋，谁会为了一个从边远小城来的小官得罪皇上器重的慕容靖。更何况盗窃案这事，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

京兆尹看着张夫人张口就骂的作派，心里只有一个感觉，敢这样跟慕容府作对，张家离完蛋不远了。

相比张夫人的粗俗无礼，张桂宁点头作揖就显得顺眼多了，尽管他话里话外仍是把矛头指向慕容靖，京兆尹只当做听不懂，敷衍一二便离去。

张桂宁想法子弄了些银钱，只是大年初二有银钱也买不到食材，倒是附近的邻居送了些米面和衣服过来，张夫人身上有了件穿的，又让人做了顿吃的，虽然没了过年的心思，可到底是舒畅了些。

没想到不吃还好，一吃下去，不过半个时辰功夫，张家三个主子都遭了殃，上吐下泻，张桂宁、张夫人、张小虎三个抢着蹲茅房。

主子们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下人们也不敢吃那些送来的东西，可哪怕是只煮了点姜水来暖身子的，也争相跟着主子们走上了抢茅房的路。可茅房是先紧着主子们用的，抢不上茅房的只能就地解决，张宅不过是三进的宅子，成了天然公厕，不免臭味熏天。

张家上下一吐就是三天，三天下来个个走路都轻飘飘的，眼眶深陷，就是小胖子张小虎也瘦了一圈，整个人看着都没精神了。

张家弄成这样，个个都出不了门办事，也顾不上查案的事。三天过后，张夫人的肚子终于消停下来，不再折腾她了，可她受了这些苦，毫不迟疑地就把账记到了慕容靖身上。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全府上下都一起拉肚子。定是那慕容靖在搞鬼。

慕容靖害她这么惨，只吐了一口血，真是太便宜他了！张夫人决定要再杀回慕容府去，把慕容靖的恶行说得全上京城都知道。可她现在连门都出不了，她现在没得体面的衣服穿，又没有那么多银子请了绣娘来做，只得亲自上阵，辗转买了布料做起来衣服来。

一边做，一边不绝口地对破口大骂，从慕容老夫人骂起，再骂慕容靖、慕容芙、欧阳氏，骂得口干了喝杯水继续骂。

一旁侍候的丫鬟不明就里，也跟着为张夫人愤愤不平。

张夫人真的是炸毛了。敢这样对待张家。等张小虎娶了刘四姑娘，再等二皇子荣登大宝，他们张家就是皇亲国戚，慕容靖算什么？

张小虎黑着脸听着那些叫骂声，想要充耳不闻，可那些声音隔了几间房还是能传到他的耳朵里。

张小虎听得心烦，又想到慕容芙，沉默许久，唤了小猴儿来，两个人出了张宅，直奔慕容府。张夫人兀自咒骂不休，一心想着做好了衣服怎样去刘家拜年，怎样去辱骂那慕容靖，对儿子的动向并不关心。

不过是个半大小子在耍脾气罢了，日后他尝到了与刘家结亲的好处，自然就会明白她这当娘的一片好心。

张桂宁肚子一好就立即去拜访京兆尹。可京兆尹大人也是要过年的，没有银子打点，他连京兆尹府的门都进不去，不免有些焦头烂额。

盗窃案的始作俑者，慕容芙却在木府里，眯了眼听柳香说话。柳香这次出马偷盗的物品低级得她没脸见人，不过张夫人的嚎啕大哭、呼天抹泪的样子让她很有成就感，自告奋勇地潜去了张宅几次，初时还乐得偷笑，渐渐地笑不起来了。

那张家的泼妇精力十足，拉了三天肚子也没有倒下，开口闭口都是在骂慕容家。

柳香愤愤不平，向慕容芙说道，“早知道当初要再狠一点，将她身上的衣服都脱光了带走，让她冻个半夜，受了风寒，看她还有没有力气骂人。我真想去把她的嘴巴封上，现在上京城里都传遍了说是你爹做下的案子，都是她那张嘴闹的。”

慕容芙压根不担心爹爹会背黑锅。柳香出手，一点线索都不留，京兆尹连蛛丝马迹都查不到。没有证据，张夫人再怎么嚷嚷都没有用。

只是张夫人从早到晚的骂人，她可不会任由她骂。慕容芙拿了粒药丸交给柳香，低声说了几句话，柳香眼睛一亮，拿了药丸奔出去，没一会儿又一阵风似的跑回来，一脸的惊诧，“张家那个小胖子带了个小厮在正门前跪着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