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漆黑一团的夜,正是作案的好时机。身着一身夜行衣的慕容芙坐在书房里,高几上搁着一杯热茶,听完四胞胎风雷雨电的汇报,叹了一口气。
慕容靖这夜已经出城直往军营而去了。大年初一,举国欢庆,就在这热烈气氛的掩护下,驻扎上京城外的大军悄然拔营而去,奔赴云城。
打仗的事情慕容芙帮不上忙,也不知从何帮起,慕容靖不会对她谈及这些机密,她的身份也不允许她参与这些事。她所能做的就是借木扶之名送去一些常备的外伤药,此外……此外想到是张家那个妇人使得慕容靖吐血上路,她就气得牙痒痒。
慕容靖一个大将军,若是想要为难张夫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不费力气吧。可慕容靖除了气得吐血之外,一点动作都没有。慕容芙想起自己试探他的口风,说是如果被狗咬了,不是杀了狗来炖肉汤喝,就是一笑置之时,慕容靖眼神里透出来的失望与无可奈何。
不知张家与慕容家有什么渊原,慕容靖竟是不愿意杀了这乱咬人的狗。可他明显又不能对此事一笑置之,这才郁闷得内伤了。
慕容靖愿意放过张家,慕容芙可不愿意。张小虎长得憨头憨脑的,怎么生他的娘亲居然是这么一个女人?慕容芙不禁怀疑张夫人到底是不是不张小虎的亲生娘亲。毕竟这年头,继室、嫡母之类多的事,嘴里叫着母亲的,不一定是自己亲娘。欧阳氏没生她,可她不也得叫欧阳氏“母亲”吗?
张小虎十之八九不是张夫人生的。慕容芙对自己说道,既然不是亲生的,那她现在给张夫人一点颜色看看,也不用顾着张小虎的面子了。可是用什么办法,才能不需要太过狠历,又让这个张夫人也同样气得吐血呢?
杀人之类,太过残忍,这不是她的风格。她是大夫,尊重每一个生命是她奉行的准则。再说,慕容靖估计也不乐意见到张夫人横死。对了,她从归云寺回来那日,这张夫人不是堵在府门口上蹿下跳,想要自己还那银狐裘回去吗?后来老夫人给了她一千两银子这才把她打发走了。
慕容芙计上心来。她原本只是想像原先戏弄黄家和云峥一样,给她送点“蹲恭药”尝尝,让她泄个三天。可总觉得光这些还不够。
柳香听完了慕容芙的吩咐,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连连摇头,“不成,不成!那张家能有什么好宝贝,值得我出手!”
她怎么说也是空空门里的超级高手好不好,虽然不说是掌门下的第一人,可这世间她偷不到的东西,也没有几个人能偷得到了。她以往出手的地方就算不是皇宫大内,也得是守卫森严的地方,怎么能去这样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员家里偷盗?那不是沦落成一般的小毛贼了?
慕容芙还不知道柳香偷东西还要看档次,“怎么不成了?宝不宝贝的,那是因人而异。”
“什么因人而异啊?”柳香说道,“你叫我去偷医典,或者是什么布防图、舆图、稀世古方、皇帝老儿的宝库,这还差不多。像张家这种地方,”柳香一指小金子小银子,“不是还有她们吗?”
小金子却也是兴趣缺缺,“原来小姐是要去张家算账。偷东西没有什么好玩的,哪里比得上割人耳朵好玩。小姐,我们还去不去割章小贼的耳朵了?”
小银子在一旁也是跃跃欲试的样子,“小姐,我们去完这个张家后再去找那个章小贼吧,把账都一起算了好过大年呢。”
慕容芙看着这几个人,哭笑不得,这些人个个都是变态,一个非珍宝不出手,一个只对割耳朵那样血腥的事情有兴趣。小金子小银子原先都是孤儿,是任真郡主、柳香两人调教出来的,任真最多有点小姐脾气,柳香也不血腥,怎么调教出来的人却这么暴力。
不过,小金子小银子是负责保护她的,血腥暴力一点,也不是坏事。若不是暴力的人,在遇到黑衣人刺杀她时,万一手软不敢杀人,说不定就会被人结果掉小命了。
慕容芙说道,“好吧,柳香你长本事了,我的话你还不听了,是仗着李大哥回来了,还是想在府里粘着李大哥,不舍得放下他跟我出去了?”
柳香闻言满面通红,“哪里的事,李帧他成天都不见人影,不都是忙着呢,也不知道小姐指派他去做什么了。”
慕容芙说道,“你去还是不去?你偷了皇帝的宝贝,也不见得哪个皇帝会为丢了宝贝大哭,那算是什么宝贝?我保管你去了张家,就能看到张夫人嚎啕大哭。说不定要气得吐血,那才爽快。”
慕容芙一番好说歹说,柳香终于动心了,又生怕慕容芙说她留在府里是为了多见李帧一眼,便去换上了夜行衣。
子时,慕容芙一行人悄然欺到张桂宁一家的新宅子,迷晕了全宅子的人,然后将张家洗劫一空,连床榻上盖的被子、丫头们换洗的衣服、厨房里的鸡鸭、供桌上的年桔都搬个一干二净。木府的马车夫赶着马车,来回跑了三四趟,连夜把东西都搬到跑马山上去了。心里暗暗称奇,小木大夫可不是缺钱的人,这黑灯瞎火的来搬张家的东西,也不知张家怎么得罪了小木大夫。
柳香觉得大为丢面子,别说是她了,就是空空门刚入门的最低等弟子也不会偷这样鸡零狗碎的东西。她瞪着眼睛威胁小金子小银子,“不准你们把这事情说出去!今天是你们和小姐一起来的,可没有我的份,我什么都不知道!”
慕容芙在旁边格格地笑。小金子道,“柳香姐姐你说这话真奇怪,有哪个做贼的会出去说的?再说了,就凭我是小神医的贴身小厮,我出去说了,谁信哪?要说是空空门的人去偷了,还有人信,毕竟你们才是专业的贼嘛。”
柳香气结,这倒是,她中了小姐好大一个圈套,谁会相信小神医去一个刚入京的小官家里偷东西呢?还偷的是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说是专业的小偷去光顾了,还可信一些。
小银子倒觉得十分可惜,“咱们忙碌了这一夜,才偷了这么点东西,都来不及去章小贼家里了。这么点东西,也不值当咱们半夜起来往山上搬啊。”
小金子也觉得她们这一夜活像发现了一个米仓的老鼠似的,连夜可劲地搬。
慕容芙悠然道,“我只不过是把我爹爹送出去的东西收回来罢了,送上山正好让他们过年。我们先回府睡觉,天亮再来看热闹。”
大年初二,天还未亮,张桂宁附近的居民就被张府里传来的尖叫声给吵醒了。
迷药的药效过了,张家人陆续醒来,冷得全身发抖,除了身上的中衣什么也没有,穿的衣服、盖的被子已不知所踪,均是十分茫然。
张家闹成了一团。下人房里的仆妇小厮是最先醒来的,起初还以为同屋的人恶作剧,后来发现大家都没得衣服穿,才慌着去报告夫人老爷。
张夫人披头散发,脸色铁青,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冷的。寒冬腊月里大冷的天,只有中衣穿,脸能不发青?连嘴唇都是乌青的。
下人婆子进来汇报,张夫人才知道整个宅子里都是这样的情况。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顾不得失仪,穿着中衣蹿来蹿去。张夫人只看得心烦,破口大骂,“谁干的这缺德事?上京城的人也太穷了吧,连衣服都偷,被子都偷,我们云水都没有这样的……人家要偷也只偷一件两件,哪里有这样的,一件都不给人留……”
张夫人说着跳起来,她还打算去尚书家拜年的,这下可好了,急切之间上哪里找衣服穿去?量身做成衣,再怎么也赶工也要好几天的时间。
跳起来后又觉得冷,张夫人骂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生炉子起来?”没衣服穿,总要先想法子取暖。
张桂宁只觉得头皮发麻。这幸亏来的只是偷东西的小贼。如果是来取他性命的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取走整个宅子的衣服被褥,那还不是一家老小都被一窝端了。
张夫人冷得发抖,牙齿打颤,团团转去找能裹身的东西,柜子里早被搬得空空如也,连块破布都没剩下。一眼瞧见床上的幔账居然没有被拿走,忙扯下来裹在身上。
没一会,穿着单薄中衣的下人陆续进来青着嘴唇回报。
“柴房里一根柴火都不剩了,炭也没有了。”
“厨房里吃的都没有了。米没了,那些年货、干果更是一件不留。”
张夫人气得跳脚,那还吃什么啊?啊,年礼,刘夫人送来的那些鱼翅、海参、燕窝,那么多好东西,她还没来得及尝呢。对了,昨夜供桌上的还能拿下来填肚子。岂料,下人的回报让她目瞪口呆,连供桌上供奉的吃食也不翼而飞。
“你们值夜守夜的都是干什么吃的?贼人都将宅子搬空了,你们还呼呼大睡,张家养你们干什么?”张夫人在原地团团转,“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会没有人知道?怎么会这样的贼?这不是不给我们张家活路了吗?这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的!这么有本事的贼,怎么会连不值钱的柴火都偷的?”
柴火也是要银子买的,可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来把张家搬得一根鸡毛都不剩的,怎么会看得上那些不值钱的柴火?
啊?张夫人心里一激灵,柴火是要银子买的,那银子呢?她的银子呢?她连忙去搬了张凳子,去看柜子顶上最高的那一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