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木扶大夫，那小厮顿时来了精神，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他所知道的市井传说。

张小虎是初来上京城，闲着无事，对这些事情是听得津津有味。那小厮是在外院里侍候的，外院的主子们无不高高在上，对他这样的下等奴才何曾正眼瞧过。这张小虎虽然土里土气，却也是个正经的主子，又是五小姐未来的姑爷，对他这样的亲近，愿意跟他说这么多话，这小厮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看着张少爷显然对这些事情感到新鲜，说起这些“传说”起来便眉飞色舞不遗余力。

“那木扶大夫当真能将断了气的人救活？你不会是诳我是云水来的，逗我玩的吧？”张小虎听了小厮的描述却是怀疑起来。

“张少爷，这事情千真万确，小的哪里敢和少爷打马虎眼啊！真的假不了，这事情有许多人亲眼所见！据说他所救下的少女，后来想要以身相许，小木大夫不理她，她便日日到回春堂去等小木大夫。后来小木大夫见她十分诚恳，便让她在回春堂里当伙计，过了些时日，又把她带回了木府呢。这事情回春堂的人都知道的，张少爷若是不信，到回春堂去一问便知。”

“能把断了气的人救活，那岂不是活神仙吗？”

“是啊！我们上京城里的人都称小木大夫是小神医的。听说小神医还医好了宫里德妃娘娘的病，一时传为美谈。想想啊，那样的小神医，平民百姓也可以求他来诊治，交点钱预约排队，那又算什么呢？”那小厮说道。

张小虎只听得悠然神往，说道，“原来芙儿妹妹送我的是这小神医的药，芙儿妹妹对我可真好。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了。伯父也忙，我住这谁也见不到。不过……”张小虎咽下了那未说出口的话。“……见不见面不要紧，只要芙儿妹妹心里有我就是了。”

张小虎想到这里，眼前浮现起慕容芙的音容笑貌，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让他心里一片激荡。真的是要感谢娘亲，给他定了这门好亲，一想到慕容芙要成为自己的媳妇，张小虎就乐得合不拢嘴。

他这次来上京城，便是娘亲的意思，说是看着慕容家的夫人看着似乎似乎是想悔婚了，让他先来打打前阵，把这个未婚夫妻的名头给落实了，慕容夫人也不敢悔婚。

哪怕是在云水这样的偏远小城，一般的富户人家都是极为注重婚约的，不会轻易可以悔婚的。何况是上京里像慕容府这样的人家？虽说慕容靖只是正三品，可是上京城里正三品的武职京官已经是极少数，这样的人家最是注重脸面的。

张夫人原本对这门亲也是把握十足，因慕容靖对她的态度仍旧十分亲切，并亲口应承了这门亲事。只是后来，张夫人打听到这慕容家大小姐曾经有过婚约，后来因那未婚夫家遭到了牢狱之灾，全家男丁被遣送到云城充军，女眷则是尽数为奴为婢，慕容家便向黄家退了亲。

这样一来，张夫人便对这门亲事没了底。她的夫君只是云水知县，门第不高，按说嫁女要高嫁，慕容家这回嫁女却是低嫁了。难道那慕容夫人如此不甘心，一听说她提到亲事，立马翻脸骂人，甚至想把她轰走。

慕容家能为因黄家势落而为大小姐退亲，自然也能因张家势小而再退一门亲！想起来张夫人也有些糊涂了，不知道自己家儿子定的是慕容府哪家小姐，是大小姐还是别的什么，当时先头那位将军夫人还怀着身孕就定下的亲事，婚书上并未写明是哪一个女儿？不会是那位刚退婚的大小姐吗？

张夫人想到这事，心里就觉得窝火。若是退过亲的大小姐就算了，自己家儿子人这么好，长得一身福气，天生就是个富贵命来的，怎么能娶一个退了亲的女人为妻？这才让张小虎来打打前阵，摸清情况，若不是被退过婚的那个，那就趁早下手，只要上京城里的人家都知道慕容家与他们云水张家儿子定了亲，就算对这门亲不满意，想要退婚，也要仔细思量一番的吗？

毕竟那前头已经有个女儿退婚过了。这次若是又有慕容家的女儿退婚，慕容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张小虎却没有把来之前母亲千叮嘱万叮嘱的话给记住了，来到慕容府，慕容靖对他十分亲切，待见到慕容芙，整颗心都跟着慕容芙走了。见不到慕容芙，便似失了魂，哪里还记得娘亲交代他的那些事，譬如要拜见将军夫人之类。——他倒是见过老夫人一次的，可老夫人当他不存在，根本就没理他。

日头过午，到了传膳时间。外院只有慕容靖有小厨房，其它人吃的菜都是大厨房里做的。张小虎随身带来的随从不多，因此他居住的小院里，侍候的都是临时抽调过来的人，一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来问侍候张小虎的小猴儿，看看张少爷要吃什么，让大厨房给送过来。

小猴儿按照张小虎平日喜欢吃的红烧扣肉、九转肥肠、双爆腰花等菜式报了。那外院小厮在心里暗笑，都长得这么圆了，还不知道自觉一点，点的菜全都是荤的。这吃下去，还不得把自身膨胀得更加大了？

小厮们在饭桌上摆好了饭菜，张小虎也饿了，看到那些菜式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便高高兴兴地坐下来，正准备撒欢饱餐一顿，伸出去的筷子忽然间收了回来。

站在一旁准备为他布菜的丫鬟一愣。他眼里的渴望，喉咙上微小不容易忽视的吞咽动作，表明张少爷分明是极喜欢这些饭菜的，为何却要强自抗拒着那诱人的饭菜香味？

“小猴儿。都拿走，都拿走，不要放在我面前，我会忍不住的，给我换碗白开水来。”

“少爷？你不用忍啊，想吃就吃，忍什么呢？”

“不，必须要忍！”张小虎站了起来，“我要跟伯父习武，要把先身上这些肉减了！我不要做胖子！”

以前胖些，张小虎也没有多大意见，他喜欢吃，管不住那张嘴，那些肉就长出来了，多长点膘也不碍事，娘亲还说人胖是福相。小时候有个道人给他算过命，说他命里带富贵的。说来张家也是生他之后，便一路走好运，先是富裕起来，后来张小虎的父亲又得了官职，这日子一日比一日好起来，张家夫妇都把这张小虎当成了家里的超级宝贝，疼着宠着，什么好东西都弄来给他吃，这不长肉才怪。

“少爷？可是少爷平时都要吃很多的啊？今天才喝一碗水，那能撑得住吗？”小厮担心地问道。

若是把这宝贝疙瘩给弄瘦了，回去张夫人不知道会有多心疼，定会罚他板子的。

“当然撑得住！”张小虎飞快地把眼光从饭桌上移开，“把这些都撤了！快撤！”

“……这？少爷，您多少得吃一些吧，这个九转肥肠不吃也行，有些油腻了，红烧扣肉也是，这都是肉。不如少爷尝点双爆腰花……”小厮犹自唠唠叨叨。

张小虎小眼睛一瞪，小厮不敢说话了，赶紧让人把饭菜全撤了。

“都赏你们吃了。小猴儿，你吃多一点。只要不到我跟前吃就行。”

同样都是人，小猴儿怎么就瘦得跟竹杆似的？张家下人的伙食没有那么差啊。小厮要走开，却被张小虎一把扯住了，“小猴儿，你给我说说，你这么瘦的秘诀是什么？你是不是天天都不吃饭的？”

小厮说道，“少爷，小的从来没有落下一顿饭的。”

“胡说！你骗我的是不是？你天天吃饭，我也天天吃饭，你怎么会这么瘦？你一定是有什么妙法保持身材的吧?快说出来，别再藏着掩着不让我知道了！”

小厮哭丧着脸，“少爷，您若是瘦成小的这样，轻飘飘的一点力气都滑，慕容将军也不会教您习武的啊。”

张小虎打量着小厮的身形，深觉他说的有道理，只能悻悻让他走了。

可他现在的样子，肯定是没法练功夫的呀！慕容伯伯都说了，他带着身上的这些肉，别说练功夫了，就是想带着慕容芙逃跑，他自己都会成为累赘！不要说是这府里，就是那天与慕容芙去街上逛时，也没有见过胖成他这样的！不减肥，难道等着下次又眼睁睁地看着别的男人拉住芙儿妹妹的手，而他却无能为力、甚至还被那人的仆从侮辱吗？

不，这是决计不成的！清风送他的那些大耳刮子，有慕容芙送来的那些疗伤圣药，很快就消肿退淤了，可那种耻辱，却深深地埋在了张小虎的心里！还有那两颗被打掉的牙齿……

张小虎一心一意想减肥，一天只吃一顿饭，一顿饭只吃几小口，可急坏了伺候他的小厮。虽然隐约知道一向动都不愿意动的少爷为何起了习武之心，可这不吃饭可是大事，唯恐他饿坏了自己身子，着急万分，却是无计可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