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芙在这边心生战意、磨拳擦掌之时，那到萏菡院中耍了一通威风的慕容夫人，在回她自己居住的莲香居之前，对慕容雪放心不下，又去了一趟玉雪苑。慕容雪吃了药已经躺下了，看着她那安静的睡容，慕容夫人好像想起了什么甜蜜的往事，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

她初入慕容府之时，原也十分受宠，老爷只疼她一个，若不是老夫人从中作梗，这府里根本不会有什么王姨娘，更不会有慕容月这个庶长女。可即使老夫人机关算尽，抬进府中一个贵妾又怎么样，老爷还是只疼她，这慕容雪便是她与老爷好得像蜜里调油时生的。王姨娘生慕容月，老爷连看都不去看一眼，而自己生慕容雪之时，老爷在房外守了足足一夜。

她这般疼爱慕容雪，一半是出于母爱的天性，却有一半是因为见着慕容雪，便似回到了那段受宠的日子。这段日子，持续了三年，直到老爷出门一趟，带回来了沈姨娘，她的专宠生活，便似一段美妙的音乐嘎然而止——沈姨娘夺走了老爷对她的爱，而慕容芙则抢走了老爷对慕容雪的疼。她们母女俩，就是她的克星！幸好沈姨娘短命，生下慕容芙后不久便一命呜呼，不然，以老爷那番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拿来讨好沈姨娘的心思，她都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坐在正室夫人的位子上。

“你们几个，小心侍候小姐，有什么差错，我拿你们是问！”慕容夫人离开前，亲自训斥那几个侍候慕容雪的丫鬟，又吩咐慕容雪的奶娘谢嬷嬷，“小姐受了惊，今晚要多留几个人值夜，都给我留心着点，若有什么不妥，立即传消息给我！”

“是，老奴一定尽心侍候小姐！”

“奴婢一定尽心侍候小姐！”

屋子里一干服侍慕容雪的丫鬟婆子们都跪了下来，齐声表态。今天听月、听雨受罚的惨状，她们可是都亲眼看了的，哪里敢有什么懈怠的心思？主子若是有一个不好，她们这些侍候的下人，一个服侍不周的罪名是少不了的。

慕容夫人安排妥当，这才回了莲香居，屁股还没坐热，便见贴身丫鬟吉祥来报，“五姨娘来了。”

“哼，她还有胆子来见我？”慕容夫人沉了脸，想到她差点上了王姨娘的当，不由得提高了声音，“让她进来。我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阴谋诡计。”

不一会儿，吉祥身后跟着一个年近三十的女人进来，身穿一条月白绣花棱裙，一头青丝只有一支木发簪绾着，黛如远山，眉眼之间略见愁色，更添一种羸弱的别样风情。可惜看着她的是善妒的慕容夫人，对着一个与自己分享丈夫的女人，那女人越是风情，便越是惹得她心中烦闷。

“妾身见过夫人。”王姨娘虽然着急，却也没有忘了礼数。

“这么晚了，你不好好歇着，来这里是要看我的笑话吗？”慕容夫人语气不善。

“妾身怎的会看夫人的笑话？”王姨娘一脸的惊诧，“妾身是来求夫人去请大夫的。月儿她……她今日和三小姐去摘金丝桃，不知怎地骚痒难忍，抓破了自己的脸，妾身听说夫人请来了大夫为三小姐诊治，求夫人也让大夫给月儿看看吧。月儿她也是老爷的女儿。”

慕容夫人冷眼看着她那双眼发红的样子，冷声道，“你只记得慕容月是老爷的女儿，却不记雪儿才是这府中唯一的嫡女了吧？雪儿被吓成那个样子，你是不是很高兴，是不是巴不得我马上去打死慕容芙，然后你坐收渔翁之利？我平日看你也是个老实的，这才留你几分情面，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恶毒，居然想出这种一石二鸟的毒策？”

王姨娘惊呆了，“夫人这话从何说起，妾身怎么会这么做？”

慕容夫人看着她，“事实摆在眼前，还用得着我多说吗？我她的雪儿落了水，这种事，能是慕容芙那个胆小鬼做得出来的吗？她一贯胆小又蠢笨，又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敢害慕容雪，哼，说什么慕容月也抓破了脸，这只是王姨娘的苦肉计吧？”

“夫人这么说，可是有证据了？”王姨娘的神色也冷了下来，“慕容月那丫头确实是抓破了脸，我便只有一个女儿，难道我还会害了她不成？”

“我也只有雪儿一个女儿，不是你害的，难道是我把我自己的女儿害成那样？”想到慕容雪受惊的样子，又想到大夫说的恐怕以后于子嗣有碍，慕容夫人的脸都气得快要变形了。

“夫人没有证据，怎么能随便给妾身扣上毒害嫡女这顶大帽子？夫人不愿意救月儿，直说就是，何必抓着妾身不放？既然如此，妾身也明白了，我去求老夫人便是！”王姨娘平时也是低调做人，但女儿容貌关系到女儿的一生幸福，她也不由得强硬了起来。

慕容夫人用手绞着帕子，心里十分愤恨。要说她现在有什么不如意的，一便是不受宠，二便是老夫人总是抬举王姨娘这个贵妾，打压她这个正室夫人。王姨娘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虽然在老爷那里同样不受宠，但仗着老夫人的势，在府中的地位却是直逼平妻，要不然，也不能在她的前头就生下了庶长女。

嫡庶有别，一般的大户人家，在正室生下儿子之前，是不允许妾室生子的，一般都会给妾室灌下避子汤。慕容夫人生下了嫡长子，她还想再生嫡长女，没想到王姨娘却使计怀孕，生下了庶长女。虽然也是庶女，但沾了个长字，比起一般的庶女要受重视一些，平时老夫人对慕容月也是十分疼爱的。

慕容月抓破了脸，不管是不是苦肉计，这事情闹到老夫人那里去，老夫人只会偏帮着王姨娘这个贱人，而对她又会增加几分不喜。

“谁说我不愿意救月儿？毕竟月儿她也是要喊我一声母亲的！你这就拿了我的名贴，去请陈大夫罢。”慕容夫人无奈之下只得让步，心里却是十分不甘，还不忘记刺了王姨娘一句，她才是慕容月的嫡母，慕容月见了她，是要喊一声母亲的！

王姨娘接过名贴，心里隐隐有些刺痛。她的确是不甘心自己贵妾的位置，以她的出身，当个正室夫人也是可以的；若是在自己心爱男人的身边，她自然是想争上一争；只是在这里？她冷笑了一下，她在这府里十几年，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将军心里根本就装不下任何人，就算是欧阳莲这个正室死了，他恐怕也想不起要扶谁到正室的位置上去。

况且，她自问也没有那份手段，能够与慕容夫人身后的家族相抗衡；好在老夫人十分疼爱慕容月，再过两年，女儿出嫁时必定也有一份丰厚的嫁妆，那时，她在这将军府里，也就别无所求了，以后便像老夫人一样，礼佛吃斋，为女儿祈福就是。这一生，既然落到了将军府，是什么样的下场，她便也只求一个平安无事了。

王姨娘拿了名贴，收敛了脸上的怒气，盈盈道了声谢，娉娉婷婷地出去了。慕容夫人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十分不甘。就这样么？她一个正室夫人，怎么过得这般憋屈，在老爷那里不受宠也就算了，就连对着一个妾，她也不敢按着自己的本心去处置她，只因在这个妾的上头，还有着一个十分权威的老夫人！

成嬷嬷看着慕容夫人的神色，说道，“夫人，这个王姨娘平时看着老实，关键时刻一跳出来，差点就算计了夫人。我看她是留不得了。夫人要尽早下手才是。”

“我怎样下手？就算我利用这件事情做文章，那又怎么样？我又没有证据证明雪儿是她害的，而且她的上头有老夫人护着，老爷又不站在我这边，她就算是犯了什么错，最多也不过是禁足两天，抄两部经书，完事了，还不是照样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一个正室夫人，居然拿捏不了一个小妾，叫我怎么能甘心，我算是哪门子的主母？”慕容夫人忿忿不平。这成嬷嬷是跟她陪嫁过来的奶娘，是她的心腹，在心腹面前，慕容夫人并不掩饰自己的失意。

“成嬷嬷，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为什么她把我的雪儿害成这样，我还要拿我的名贴给她去请大夫？”

“夫人何必多虑？小不忍，则乱大谋。依老奴看，夫人只要好好利用这件事做文章，王姨娘也就是秋后的蚱蜢，蹦跶不了几天了。”成嬷嬷一副深谋远虑的样子。

慕容夫人眼前一亮，“成嬷嬷，你可是有什么好法子？说来听听。”

成嬷嬷附耳到慕容夫人耳旁，低声嘀咕了好一会。慕容夫人听得愁眉尽展，喜笑颜开。

看到慕容夫人脸上愁容尽去，成嬷嬷邀功般地说道，“不要以为她才会那什么一石二鸟，我们就不会借刀杀人吗？夫人暂且忍耐着，等到老爷班师回朝，管她什么王姨娘，慕容芙，统统都得去见阎王爷。到时候，这府里怎么样，还不是夫人你说了算？最多你把如意那丫头抬了小妾，她的卖身契捏在你的手里，又能蹦跶上哪里去？”

嘭地一声，窗外什么东西摔着了。

“谁？”

慕容夫人与成嬷嬷齐声问道。外边寂无人声。

“成嬷嬷，你出去看看。”

成嬷嬷应了一声走出外间，却见如意正守在榻边打盹，一支油灯的光影在房里闪烁。掀了帘子到外边去，只见屋前一丛茉莉花，树影摇曳，一只花猫穿墙而去，便回房来回话，“夫人，只是一只野猫罢了。”

成嬷嬷不知道的是，等她回了房，那茉莉花丛下有一个纤瘦的身影蹑手蹑脚地悄悄走出来，无声无息地潜入了黑夜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