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如此,慕容孤赫挑眉,面上略有古怪,却并未阻止。
“你后宫里的莺莺燕燕还真是个吉利数。”我数完,并得出结论。
他目无表情,依旧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开口的语气却有点淡漠,“你是在讽刺朕?”
“怎么会?我这是在夸奖你。”
他依旧顶着那张面瘫脸,说,“夸奖就免了,你少在心里诅咒朕,朕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还真是了解我,居然猜到我正在心里诅咒这个风流鬼来着?这么容易被别人看透心思,导致我瞬间沉默,慕容孤赫斜着眼珠扫我一眼,问,“看见她们,你心里会难过吗?”
难过?说实话,“不。”
慕容孤赫笑了笑,很清淡很清淡的笑了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即变成了转瞬即逝的落寞,“既然不会难过,你又何必介意?”
“我介意,未必会难过,反倒是你,我若难过,你又是否会介意?”
他眸光一滞,抬眼,当四目相对时,那眸墨一样的光辉里映着我,却无奈的笑了,带着灿阳的朝晖,含着天生的贵气,又溺死人的温柔。
他很少能温柔成这副模样,静逸得像只温顺的猫,世间斑斓万里碧透仿佛只凝于他一人眉宇之间,顾盼流转,摄人心魄。
一世那么长,却又这么短,仿佛只凝于这一刻,看不清过去,也看不见未来,永远的,只是现在。
“我会介意,并且会很介意,你若难过,我又如何安宁?”
秋风穿梭过我们身边,他的声音在风中有些飘,灿烂的梧桐叶被风卷高,然后洋洋洒洒的落下,像下了一地的秋雨……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常常会想起这幅画面,他站在一排排灿烂而明亮的梧桐树下,深秋时节,我们俩相视而望,他眼中深情款款,看着已怀胎五月显得有些臃肿的我,一片片梧桐叶从我们身边飘然飞过……
时间,永远延续……
楚泠容卷。
父亲说,我,楚泠容从生下来那一刻,就注定为楚家而活,即使是死,也要为楚家而死。
而今天,当我赶着这最后一场秋雨,平静而坦然的站在景昙湖前,月色如烟似雾,令我看不清眼前之景,选择用这种来结束自己性命,竟异样的,心中产生了一种解脱之感。
对,解脱。
我,楚泠容,为楚家足足活了二十七年,死,不想再做楚家的鬼。
夜雨霏霏,风摇影动,细雨绵绵落入湖面,漾起千万涟漪,夜雨朦胧,雨雾笼罩湖面,细细看去,竟像一座浮华而凄凉的海市蜃楼,看似触手可得,却又遥不可及,包裹住世间万千。
雨点打在痛到已麻木的身上,没直觉,痛到了一种极致,再痛,却是酣畅淋漓的畅快!来得越凶猛,越是令人有死中做乐的快乐,最后的狂欢。
我伸手,抹了一把雨水密布的脸,抬眼,望向玉华宫的方向,虽视线朦胧中并看不清,却依旧想这么望着,仿佛望着就是得到,得到便生满足。
想必那个人早已经在那里歇下,怀里拥着那个女人,之于我,爱了近五年,也爱苦了人,终于连最后一面也难再见。
那个人,究竟长着一张怎样的脸?我在记忆里搜索,努力回想,却依旧模糊,甚至连残存的碎片都拼凑不出一张完整的图画。原来,我早已忘了,记不起,爱之于我,那仿佛早已是上辈子的事情。
我摇头,嘶哑笑了,笑声融在雨中,显得那样微不足道,如同我微不足道的爱情,一个人开始,一个人结局,一个人默默爱,又一个人悄然埋葬……
埋葬我的爱情,埋葬我的心,也埋葬我这具肮脏不堪让我作呕的身体,一切的一切,都会在我脚下被我亲自埋葬……
可是,为什么死,都会如此困难?都不能如愿以偿?
夜雨中,手臂被拉住,温暖的掌心,传递在我手臂上的温暖,让我发在内心的抵触,抗拒!我冷然回头,匀亮的烛光下,眸子里映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脸,明亮的眸,羽扇般浓密的睫,明眸静静凝视,她的手中,还提着一盏青灯,照得周遭红橙了一片。
“是你?”我不禁觉得有几分异讶,“你怎么会在这里?”现在这个时辰,她不是应该在玉华宫里枕在那人臂弯熟睡吗?为什么会提着宫灯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我从冷宫一路跟着你而来。”她淡淡回答,眼睛依旧停驻在我面上,仿佛要将我看穿,凌厉而逼人的眼神,她到底想怎么样?
“你这么晚一个人到这里来这里赏夜景?”她将宫灯微微提高,微眯着眼睛审视我,灵动的双眼闪动着迷离不清的雾气,如梦似幻。
“我的事要你管?”我语气不善,冷眼睨着她,“倒是你,跟踪我又是为了什么?”
她秀眉一扬,忽然笑了起来,唇畔弯弯如新月,白皙的脸颊上隐隐现出两个酒窝,甜甜似蜜,“跟踪的原因有很多呀,比如好奇,比如想浮想翩翩,比如一时兴起,比如……”她顿了顿,看我的眼神更是高深莫测,“比如,不想在明天一大早为某个人收尸。”
我轻哼一声,“你少自以为是,别以为我会轻生,你死的时候我都还会好好的活着!”
被这个令我恨之入骨的女人看透心思,实在让我倍感羞辱,曾几何时,我真该一刀杀了她,可是现在,似乎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看她眉宇间真气浩荡,逸阔清宁,臂力贯通,固本稳厚,恐怕,早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夏清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