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痛一把拔出匕首手捂住肚腹,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汩汩的往下流,看来我这一刀刺得不浅,他也伤得不不轻。
正午的太阳,似一颗挂在天空上耀眼的火球,万道金芒流光下照得整个大地黄橙橙一片,刺目而灼热的日光毫无顾忌的延伸到世界每一个角落,晒得人头昏脑胀。
我和燕北,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相视而立,用冷漠得几乎不认识对方的眼神相互对望,他的眉目,曾清晰的,模糊了,熟悉的,陌生了,甜蜜的,化为淡淡苦涩……
“燕北,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相伴六年,我对你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意终于可以在这里画上一个句点。”我盯着他的眼睛步步倒退,“这样就好了,是不是这样你就满意了?”
“满意?不,璃儿,我还不满意,远远不满意!”燕北满脸的阴霾,迅速朝前逼近两步。
“不要过来!”我猛然一惊,抬起染满鲜血的匕首指着他,“你再走上前来一步,我就立刻从这里跳下去!”
燕北瞳孔微微一缩,锐利的目光直射我心底,“你想怎么样?用死威胁我?”
“用死威胁你?我的命在你心里还值得吗?有威胁的价值吗?”我自嘲的笑了笑,微微侧目,目光定在慕容孤赫一张心痛和焦急的俊脸上,“若说这个世界还有人在意我这条命的话,就只有一个……他了!”
燕北的瞳孔一阵阵的收缩,语气却软了下来,“璃儿,莫要说气话,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的性命,他日锦绣山河,我还要与你一起共赏。”
“锦绣山河?”我木然的转过头去,“与我一起共赏?”
燕北嘴角露出一丝安抚的笑容,“对,湖光山色,名山大川,这世间的美景千千万万,我需要你在我身边长长久久的陪着,我们还可以像从前在夏国一样。”
不,燕北,回不去了,一切都已经回去不去了!伤害是颗沾上毒瘤的种子,一旦在心头落地,就会生根发芽,慢慢的,慢慢的稀释着过往所有美好记忆,关于你的,关于那些年少轻狂青春懵懂的,关于酸涩,喜悦,固执,执着,坚持……种种,最终都将烟消云散……
我心头一片凄楚与迷茫,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已经很久很久的脸,问他,“真不想让我死?”
燕北点点头,他此刻的态度是诚然的,至少我没有看出他心有别想。
“好,我活着,你放了他,放了慕容孤赫。”
燕北如玉的笑脸,瞬时沉了下去,微微地眯着双眼,琥珀色的瞳仁中迸出一丝异样的光芒,还未开口,却遭到董源生抢先一步拒绝,“不可能,郡主此番是在让三殿下为难,自古成王败寇,事到如今,怎可放虎归山?”
“燕北,你呢?你也是这般想的吗?”我不看董源生,只是目光直直的盯着燕北一举一动,死死的盯着。
“不要为了我乞求他,夏清璃,他不配你在他面前放下自己的骄傲!”一直憋着怒气的慕容孤赫突然冷冷开口,“反正死也没什么可惧,来生我会去寻你,到时候你不要再逃,也不要再躲,我只希望早先一步遇见你,不要日日只能对着一幅画,睹物思人。”
他用这么淡然泰然的态度说出这么虐心的话,我一时之间还真是不太承受得住……
“画?”燕北有所领悟的皱着眉头轻哼一声,“看来夏国命人送来的那幅画像果然是被你盗走的!”
慕容孤赫嘴角泛起一抹屑笑,不承认,却也不否认。
燕北又道,“兜兜转转了半天,本王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慕容孤赫你费尽心机绕过辰国灭夏,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奔着北泰王的女儿去的吧?”
为了我?这怎么可能?慕容孤赫因为我去灭了一个国家?不要告诉我他只是看到一张画便爱上了我?
可是脑袋里却猛然掠过他曾说过的一句话,“本王想在雨山碧云天为你种上满园樱花,四季无更,有幔庭飞旋洛樱舞。”
幔庭飞旋洛樱舞,我自十岁以后就不曾再跳过这支舞蹈,就连与我一向熟稔的燕北都不曾见我舞过,他若不在很小的年纪便认识我他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我在记忆里默默搜索关于这张面孔这种性格的所有记忆,可是关于他的种种,从夏国被灭前,几乎都是一片空白。
我真的不认识他,如果在年少的岁月里我真遇见过这样一个人,有着那样高傲不可一世的性格,有着那样英气逼人的眉宇,有着那样灿若寒星的双眸,我不可能没有印象,不可能在心里没有留下过丝毫印迹!
除非……
“你是詹翼?”我手一抖,匕首险些从手中滑落在地。
这个名字,是我不愿意再想起的记忆,一直不曾想起,不愿想起,不敢想起,是因为我一直以为他死了,死在我的捉弄二哥的手下,只是,那是一场意外。
那年我五岁,二哥十岁,詹翼十一岁。
那时我们都还很小,却以为自己很大,都还很幼稚,却以为自己很成熟,这种极端,尤其表现在二哥和詹翼身上。
詹翼和二哥是两头人拉不动的脱缰野马,有着牛初生之犊不怕虎般的倔强性子,只是我没想到这种性子却在我的怂恿下演变成了一场灾难,至今都令我无法释怀。
那是一个秋意深深的季节,秋风送爽,雁过留声,四季之景,北泰王府的院落此时唯有秋意横生。
落叶在幽凉的秋风中惬意的打着圈儿,忽高忽底,忽近忽远,犹如一只只翩然起舞的蝴蝶。秋天在一片萧索枯黄中显得有几分静谧,这种静谧细细流淌,搁置,仿佛令时光流逝都减缓了脚步,滴滴答答山泉落地声似一首绵软悠长的曲子,幽幽靡靡,轻轻缓缓,拨人心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