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浣,你真的不去吗?”毓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宫廷里的琴艺大赛耶!想出头的话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那样浅浣不是能得到更多的赏赐还有重视来支撑她爹娘的酒楼吗?“嗯。”无澜摇摇头,“你快去吧,不然来不及了。”
“那你……”毓瑶又回过头来。
“我没事,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病了,待在房里。”无澜坐到椅上,对着还不肯离开的毓瑶道。
“那好吧!”心知也劝不动她,便转身离去。
不久,清流苑的人已经基本走光,无澜看看窗外一轮皎月,唇边勾起一抹浅笑,转身走出房门。
一队巡逻的士兵经过,无澜闪身隐到黑暗的墙角。整齐的步伐跨过,无澜忘了一眼那高高的墙门,拿出手中的粗绳,往上一抛,绳上倒钩挂住墙顶,无澜伸手敏捷地拉着绳子爬上墙顶,然后又顺着爬下。看了那已经越过的宫墙一眼,无澜唇边绽出一抹微笑,向凤羽宫内殿走去。
她前世怎么说也经过那么多的训练,爬山赛车她都做过,几层楼高的宫墙也不会难倒她。早在前天她便自制了这样一根供于攀爬的绳,目的就是为了今晚。
幽深的宫殿,长得茂盛的杂草,还有已近荒废的庭院,许久无人居住,已落得如此模样。无澜看着这破败的光景,心中不知为何竟生出一股悲凉之感,好似……是为了这里的主人而感伤!她不是一个情感泛滥的人,从不会无缘无故地便心生哀悯,但自进宫门,她便始终感到一种隐隐的牵引,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一种莫名的联系。
走过前院,无澜一眼便看到了散发着淡蓝幽光的琉璃石建成的一间小室,这恐怕也是目前这凤羽宫唯一仍有光彩的东西了。照理说穆帝对皇后情深,理应对皇后生前的宫殿照常打理,然实际却落魄至此,实属匪夷所思。无澜走进那间琉璃石筑城的房间。布局温馨精致,里面到处摆放着一些小孩儿玩的东西。一角的架上挂着纸鸢,纸鸢上赫然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血凤!无澜伸手取下纸鸢,拭去上面的灰尘,画得相当精致完美的血凤,在翅膀处却有一处败笔,线条突然转得弯曲得毫无规则,并点上了一团浓浓的污迹。看着这一直出现在谜题之中的血凤,一些模糊凌乱的片段迅速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捕捉不到任何影像。脑中似乎有什么在挣扎着奔突,仿佛有一股洪流强烈地冲击着脆弱的堤岸,夹着万钧之力呼啸奔腾,不满被阻挡被压抑的怒吼,无澜只觉头痛欲裂,手中纸鸢无力委地。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无澜用最后一丝理智,以针划破肌肤,借疼痛来保持清醒。
殷红的血滴顺着修长的指尖滑落,无澜扶着一旁的桌脚,勉力撑起身体,手中感觉有些异常。无澜低头一看,一幅画被掩盖在厚厚的灰尘中,但可以触到那软软的质感。无澜伸手拂去画上的尘土,在看清画中之人的样貌时顿住。
是她?梦中的那个女子!还有南宫绝给她看过的那一幅!
所有的的片段都交织起来,最终重叠成一个人——蚩尧皇后!无澜缓缓滑落在地。
她不知道蚩尧皇后为何会出现在她的梦里,她不知道为何凤灵公主会有和她一样的血凤,她不知道……或许,她已经知道,只是其中的是是非非、纷纷扰扰又岂是她所想往的,所以,她宁愿选择不知,宁愿糊涂。头一次,她憎恶自己的敏感。但是,凤灵公主是真的死了,现在在这里的是她!不是别人,只是她!她无法承担凤灵留下的预言,她也无法实现她的宿命。她不要纷争,不要天下,只要一个相依相偎的人,携手天涯!
可是,伴着凤灵命中的预言,她还能如此吗?
无澜紧紧攥住那幅画,心中百转千回。
仿佛过了许久,无澜将画按原位放在桌上,转身正欲离开,无意中好像碰到某个机关,只听一声嘶哑的开门声响,从琉璃室中便开出一个密道。
无澜惊讶过后走进密室。黑暗潮湿的通道,有些狭窄,通道尽头是一个囚室。无澜疑惑往里望去,是一个披头散发的老人,被一根手指般粗大的铁链锁着,很安静地坐在那里。
老人听见脚步声,却久久没人说话,转过头来,见是一个宫女装扮的小姑娘,有些讶异。
而无澜见到的却是一个容颜尽毁的老人,面上遍布着各种各样的刀痕和伤疤,极其恐怖。无澜心下一惊,转瞬已经镇定下来。
“小姑娘,你不怕吗?”老人见那小姑娘对自己的容貌没有任何反应,不禁更为讶异。他虽然不知他的容貌已经毁成什么样了,但凭当初那些痛极欲死的痛苦和生不如死的折磨,他相信任何一个人初次见他都会把他当成鬼一样的尖叫闪避。
“为何要怕?”无澜微微一笑,“容貌不过皮囊而已,与心何干?”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她一见到这个老人就觉得很亲切,心中那股不安也安定了许多。
老人听罢,朗然一笑。是啊,容貌不过皮囊,心灵无关美丑!“过来,小姑娘!”老人移到囚牢的围栏边,对着无澜喊道。难得有一个既不怕他又有趣的小姑娘过来陪他聊天,顿觉心中舒畅。
无澜一提裙摆,走下台阶,来到老人身边坐下。
俩人之间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围栏。
老人静静盯着无澜,良久一笑:“小姑娘,你让我感觉很熟悉。”
无澜疑惑地盯着他。
“很像……我早逝的女儿!”老人的声音变得莫名苍老,仿佛历经久远传来钟声般的沉重。
无澜心中一恸。
“小姑娘多大了?”老人迅速敛去那股沧桑,笑问无澜。
“……还过几月便十七。”无澜略一思索,答道。其实她当初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后来即使知道了,却也从不费心去记。每年都是无忧帮她过生日,她的生日,只有无忧知道。现在她才想到,无忧只比她大一岁,她的生日,只怕也是水元重告诉无忧的吧!他漠视了她十年,却也保护了她十年!
老人听罢叹了一口气,“要是我那女儿还在,也是这般大。”
无澜听罢没有说话。两人皆是无言,都是感伤,却是为了不同的事,不同的人。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每个人心底都埋藏着一段或悼念的回忆,或遗失的憾恨。
“小姑娘,你是怎么进来的?”老人有些不解。这里先不说有多隐蔽,光是重重的守卫,高高的围墙,凭她一个纤瘦的女子,如何能来?
“当然是……走进来的!”无澜俏皮一笑。不知为何,面对他,总觉得很轻松,就像面对漓偶尔对她的无赖,她会还嘴,会开玩笑。那时,才是她最为真实的本性。没有隐匿的深沉,不必说一句话百般思量。
“哈哈哈……”老人微愕,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有多久没这么真心实意地笑过了?有多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其实我也是误打误撞才闯进来的。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无澜等他笑过,道。看他的模样,显是经过别人的刻意摧残,浑身上下皆是深浅不一、新旧交替的伤痕,有烙印,有鞭笞……比她前世遭人逼供凌辱的时候还要严重!
面对无澜疑惑的目光,老人苦苦一笑:“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传说。”老人转头看了看摆在囚牢前面的更漏,对无澜道:“小姑娘快回去吧,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无澜心知不好再久待,便起身告辞。临走时,回头道:“前辈,请多保重!”力将他救出,她能做的也只是对他说一句珍重。
老人笑着点点头,“小姑娘你叫什么?”
“水无澜!”无澜回道。她没告诉他浅浣,没必要,也不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