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们大人与左都御史大人去了那会同馆商议要事,官爷不如去那里。”另一个家丁老成些,见捕快是因为命案前来,不敢托大。
说话间后方又传来马蹄声。
速度虽没有捕快来得这般快,声势却更是惊人,腾起的烟雾遮天蔽日,形成了霾,月牙都躲到了云后,整条街都在震颤。
四周鸡飞狗跳。惊了城隍街上的百姓人家。
透过门缝,人们纷纷悄悄的往外张望。
灯一盏接一盏的亮起来。
火光中,一队兵马涌过来,俱是全盔带甲的亲兵,头戴高耸耸的‘避雷针’,腰悬铛啷啷的‘绣春刀’,明火执仗,耀武扬威。
“怎么又来一伙?不对!”赫府两个家丁对视一眼,心里都咯噔一下。
不好,出事了!顾不上摆谱,一个家丁扭头就往府里跑,边跑边大声喊道:“可了不得了,木管家,木管家快出来啊……快来人!”
这边,木管家早已听见外面骚动,慢腾腾迈着方步,踱出门来瞧个究竟。
木管家跟随提督多年,骇浪惊涛的触斗蛮争见得多了,早就练成了一身波澜不惊的本事。
从前那些不自量力来与提督斗的官员,哪一次不是铩羽而归呢?“这次又是哪个不怕死的?就不怕我赫府的人打上门去?”
木管家眯眼抚须。
“说是找寻命案贼人来的。”家丁见来了主心骨,略定了心神指着几个捕快向木管家回道,旋即又急着补充“主要是……后面那些。”
捕快们早看到后面的队伍,也不知这又是哪个衙门的人。
只见两列亲兵齐刷刷左右各跨出一步,索都统在中间全副行头策马而来,两列亲兵队伍‘哗啦啦’又自合上。
索都统扯一下马缰绳,立在提督府门前,人声俱寂,只剩火把上油星子噼啪爆得作响,马匹偶尔打个响鼻。
“我等可不是来耐着性子找人的,我来拿你家那小厮!赫文治你给我出来,我家阿勇今天来找你玩耍,你为甚要夺他性命?你加害吾儿,还吾儿命来!”
说完,索都统翻身下马,站在原地自带一股寒气。跟随的亲兵‘呼啦啦’的都拔出了长刀,在提督府门口把众人围了起来。
木管家一看:原来是索都统府里的人。
见亲兵亮出了兵刃,众捕快不知就里也慌忙地抽出了腰刀,赫府内院亦呼啦啦跳出十几个家丁,掣棒的掣棒,擎矛的擎矛,实在找不到趁手的就寻块石头。
报信那家丁从门后端出一个笸箩,里面收的是下马石边扫来的腌臜马粪秽污。只等着木管家一声令下,就要一股脑的招呼过去。
一时间空气中瞬间充满了火药味、马粪味,真真是拔刃张弩,触而即发。
木管家看了一圈,心下拿了主意,回头呵斥道“做甚么!还不快收起来!”
急急走下台阶,将手略拱了一下,神色讶异道:“这是怎么说,都统大人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只叫你家公子出来说话!”索都统转头向兵丁喝到,“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去找!”
亲兵轰然应诺,就要往里闯。提督府的家丁们哪里肯想让?仗着人多也不示弱,把棍棒笸箩重新端起就要下手。
“都统大人……大人,有话好好说,切莫动怒伤了身子。”木管家大声说,转头向一个家丁低声耳语:“赶紧去请大人回府。”
“索大人与我家大人一朝为官,天大的事情也不至于此。大人请先进府去喝杯茶。”木管家一边尽力周旋,一边偷给家丁头头使个眼色要他见机行事。
索都统是带着冲天怒火而来的,没见到正主也不好杀将进去,见木管家让了台阶,便大踏步的走进门,到得外院的石凳上,大喇喇便掀起袍子坐下。
“几位官爷也请进。”木管家一面招呼着捕快,一面叫丫鬟备了茶。
一个丫鬟抖索着小心奉上茶来,索都统拿过来就摔翻在地,喝道:“不吃!赫文治,限你半个时辰之内自己出来。”
几个捕快跑的口干舌糙,端起茶刚要喝,见这情景都忍了口,又把茶碗放下。
会同馆内,赫耀宗正同左都御史郭达说着话。
“前几日看邸报说左都御使大人要来京州,我还琢磨着要好生招待大人,没成想来的这么快,学生这里有一份要紧的折子,正要请老师来指正。”赫耀宗笑着说道。
“赫大人不必多礼,我等非是那种奢靡之人。这今上给你们专奏的盒子,你忘记了么?外人可不得随便瞧的,你也乃从一品的一方大员,‘老师’二字我实在愧不敢当。”
“老师这就见外了,皇上恩许的风闻奏事以正风纪,给您瞧是最合适不过了!再说了,长者为尊。我一向对老师是敬佩之至的。且这奏折事关重大,学生又少通文墨,所以才要来请教老师一二。”
左都御史当年乡试、府试、殿试连连过,无一失误,今上钦点的二甲十三名,一时风头无二。一篇八股被京州一众秀才视为范本,如今弟子遍布天下。
左都御使大人捻着须听他说完,说道:“也就痴长你几岁而已,你这就是要先把我给架了起来,是要当你师爷用还是放在炭上烤?怕都由不得我咯!”说完哈哈大笑。
赫耀宗从袖袋取出一封手札,双手递与郭达:“老师请过目。”
都御使道:“那就却之不恭了”伸手接过,随从点了蜡烛退出门外。都御使将信口火漆烤软,取出一封密信来,“僭越了,待我瞧瞧……唔……”
赫耀宗大气不出,只盯着左都御使那脸色瞧。
左都御使仔细看了半饷,脸上忽晴忽阴。良久,把信折了起来重新放入信封,重新封起交还给赫耀宗,凝眉说:“这事情……可大可小,要看将来由谁来做文章了。上面这些细节,我们改日再议。”
话没说完,门外有人来报,说提督府来了人,赫耀宗微微一怔:甚么事着急?还寻到这里来了。
来人是赫府家丁,跟在后面火急火燎的样子。家丁先对左都御使行了礼,走上前去对赫耀宗低声耳语了几句。
“这小儿,不是叫他好好待在家里么?”听了家丁的来报,赫提督急火攻心,快要被气疯了。
一会儿没在家竟惹出了如此祸事,赫提督拧眉立目急声喝问:“公子怎会犯了命案?他不是在家写字儿吗?那他人现在何处?”
“公子和小姐从……从后院门回来的,其他的小人就不知道了。”来报信的人说。
“这个不成器的混账东西。”赫耀宗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桌上那杯子跳了两跳,茶水溅了出来。
左都御使郭达见状神色愕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