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次日,这日细雨依旧纷飞。
莫梓鸢将自己关在这个耳房内整整一个钟头,她靠着窗垂首盯着地上水洼中被小雨溅地的圈圈涟漪,心里满是阴霾和酸涩。
拓拔逸亲率十万精兵北上而来,一路烧杀抢夺,杀得由东向北的天空,啼哭不绝,马嘶万里。
莫梓鸢恐怕是这天下最后一个知道这一消息的人,若不是今日不经意间听到几个宫女小声议论,恐怕她还要被蒙在鼓里。
"你到底要瞒我多久?难道明天你连走都不跟我说一句?"
同样身为皇帝的景瑜为了鼓舞士气,自然也是要御驾亲征。
他除了是她的男人之外,更是一国的帝王,她需要他,他的子民更需要他。
当她听到这个消息,一直到景瑜回屋,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还以为他们只要静静的等待孩子的出生即可,他们的幸福会一直持续,他们会永远的在一起,可是她却忘了,她所在的时代,是一个有杀戮和战争的时代。
"鸢儿..."他声音哽咽,无语凝噎。
他明日就要率军出战,在她怀孕的期间,他们要分隔异地,她也不知怎么就赌气跑了出来,然后将自己关在了这个地方。
她想陪他一起去,但是她知道景瑜肯定不会同意。
如果是从前,她会死皮赖脸的跟着他,但是她现在肚子里有了小金鱼,军中之地苦寒,她自己能吃苦,但是不能让小金鱼跟着她一起,但是她不想跟他分开。
"鸢儿。"
窗外是景瑜的低唤。
半晌之后没有动静,他徐徐的推开了门扉,见她双手抱着膝盖静坐在一处。
她曾经说过,如果难受了就蹲下来抱抱自己。
她难受,他的心更甚。
伸手将她白皙的脸捧起,他这才发现,她早已经泪流满面,却是默默无声。
心脏一缩,他将她纳入了怀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鸢儿,都是我的错,我只是想着,你若晚一天知道,也就少难过一天!"
"金鱼,非你不可吗?我不想与你分开!"
有打仗便有牺牲,自古多少将士埋骨他乡。
她不敢想象,他若是出事,她该如何活下去。
这江山关他们什么事,她只想和他两人在一起,一起迎接小金鱼出生。
她或许很自私,但是她只是一个小女人而已。
"鸢儿,如不能给你和我们的孩子一个安定的生活,我有何颜面让你爱我,又何言让你不后悔嫁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厚实有力的手掌心温柔的轻抚着她的背,另一只手将她拢入怀里,抱得紧紧的。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抱着,空旷的房间里,除了彼此的心跳,便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好一会,她吸了吸鼻子,终是妥协了。
"好,你去吧,无论如何你生,我生,你死,我就陪你一起死,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相随!"
在这节骨眼上,她不应该跟他置气,她应该要与他统一战线,成为他背后的女人,即使她不能出谋划策,至少能让他安心御敌,而不是让他还忧心在儿女私情之上。
再者,他明日就要领兵启程。
这仗不知道要打多久,她多跟他置气一刻两人相处的时间就少了一刻。
剩下的时间都是弥足珍贵,她怎么能浪费时间在耍小性子上呢。
她的男人,睥睨天下,是她的依靠和骄傲。
"你生,我生,你死,我就陪你一起死。"他喃喃的重复着,语速极慢,看着她的眼眸荧光闪闪。
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楚两人相聚的时光,她不想再耽误。
思及此,她浅浅的吸了一口气,手臂主动环上他的脖颈,凑上粉唇,灵巧的舌头滑入他的唇间。
即使她不主动,他都能情动非常,更何况她如此的投怀送抱,那唇齿间好似沾了桂花酿,怀里的女子是那样的娇俏明艳,好似一个勾魂摄魄的妖姬。
在两人四片唇相触之时,只剩下一片旖旎的味道在屋内攀升。
"老公..."她微微眯着眼,一双白皙的素手不停的在他结实的胸前缓缓的来回抚摸。
两人搂着,抱着,身体紧紧的贴合着,男人钢铁一般的结实的臂弯绕过她的身子,霸道狂肆的动作和姿态不复平常的温柔。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次恩爱之后,不知何时才能这般在一起。
凝视着他那张斧凿一般的俊美的面容,她急急的喘着粗气,好似一只撒娇的小猫咪。
"老公,抱我回家!"
她的声线特别的柔软,撩拨的他心尖痒痒。
景瑜喉咙滑动了一下,迫不及待的将她打横抱起,便疾步往拉普兰德宫内奔去。
将她轻轻放置在软榻上,他便像饿狼一般扑了上来,逮着她又是一顿亲。
"老公,我来,你别动!"
她勾唇一笑,临走前,给他送个礼物。
这小女人今日如此热情,他自然不可能抗拒。
"恩!"他的声音极度的暗哑。
"闭上眼,乖乖躺好!"
咬咬唇,她的声音酥媚入骨。
扑通扑通,他听话的闭上眼,耳边只有自个如雷般的心跳之声。
又是期待,又是紧张。
眼睛看不见,感官便是极度的敏感,他能感受到小女子小心翼翼的爬上了他的身子,那灵巧的舌尖从眉梢开始,一点点的描绘着他伟岸的身躯,那带着火的小手在他身上四处游弋,恰到好处的抚慰着。
当她的舌滑过他的腹部,在他周围打着圈,终是压垮了他仅存的理智。
"鸢儿,你这是在点火。"
他一个翻身,化被动为主动,将她压在了身下,却是小心的避开了她的肚子。
"点了火,我会负责灭火。"
她微眯着潋滟的眼眸,那只柔若无骨让他销魂不已的小手淬了火一般在他的身下探索,从他的腰腹间滑下去,寻找那让他欢愉的根源。
"小妖精!"喉结忍不住上下翻滚,一双漆黑的眸子里,两簇火焰在拼命的燃烧。
"老公,要我!"
她的声音带着央求,心尖直发紧。
"鸢儿,不行。"
"你不行吗?"她恶意的曲解了他的意思。
"会伤到小小鱼儿..."
虽然,他很想那久不曾占领的属于他的领地,但是想到孩子,他每次都是忍了又忍。
她羞答答咬牙道:"其实,怀孕的时候是可以的,老公,快,要我!"
脸蛋上好似染上了一层胭脂,男子激动的连吞了几口口水,仍是不确定的问:"真的,可以吗?"
"恩。我是大夫!"
见她确定,男人眸色一沉,声音性感而又低哑,"你个小混蛋,唬弄了爷这么久,让爷每日备受煎熬,今日,非要好好惩治你一番!"
说罢,他便毫无征兆的撞了进来,无可抑制心底那占有她的欢愉,感觉那生涩的好似从未有人探访过的密境之时,他只想狠狠的赐予她更多。
在这一瞬间,她的背脊划过一阵又是疼痛又是快慰的感觉。
不可否认,她也喜欢的,喜欢这样与他,没有一丝缝隙的连接,但是她却是为了他的身子。
"臭金鱼!疼!"
她虽然喊着疼,但是声音却还是柔柔的。
毕竟有孕在身,男人不敢太过激烈,但是那种蚀骨之感让他欲罢不能,不等她适应开来,他又重新开始了新的一轮的攻城掠地。
这一夜,情潮海浪此起彼伏,一波又一波的席卷了这两具阔别了几月的身子。
翌日清晨。
莫梓鸢猛地挣开眼。
窗外晨光熹微,又是一天了。
天亮了,她的男人要离开了。
蓦地想到这,她偏过头,见男人正直勾勾的盯着她发愣。
很显然,他一夜未眠。
暗自低咒了自己几句,她怎么会迷迷糊糊睡着了,这种情况,她竟然还能睡着。
她发现,她还有好多话没有说,昨晚只顾着与他缠缠绵绵了。
时光能退回去,该是多好。
忍住心里那强烈的不舍,她故作轻松的问道:"老公,你怎么没有睡?"
"可能很久会看不到你,我想再多看你几眼。"
叹了一声,他将她小心的拥在了怀里。
还未离开,就已开始想念。
想不到自个也有如此儿女情长的一天。
"老公,不要太忙就忘记吃饭,小心躲着箭,不要逞强,打不过就跑..."
莫梓鸢像个小媳妇一样的叮嘱着,景瑜只是不住的点头,任由她亲自为他披上战甲。
风动马嘶,旌旗翻飞。
眼前的男人一袭乌黑盔甲,高冷清俊,身姿颀长,眼中更是有着浓浓的化不开的柔情。
此番情景,她只想到了四个字。
铁血柔情。
祭祀礼毕,一身戎装的景瑜在点将台训话,面上是莫梓鸢难得见到的杀气。
"东沧不驱,誓不还朝!"
"夏军必胜,必胜!"
瞬间,兵将齐声附和之声,响彻天际。
"鸢儿,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小小鱼儿,我不在你身边,辛苦你了!"
莫梓鸢目光楚楚的看着他,忍着泪水,"记得偶尔想想我!"
"你每时每刻都在我这儿。"他指了指他的胸口,遂又将她纳入了怀中。
"我爱你。"
在千军万马之前,他紧紧的拥住了她。
不舍,他比她更甚。
再多的不舍,他也不得不放开。
"等我回来。"
他蓦地转过身,不想看她眼中悲伤的情绪。
"老公,我和宝宝等你回来,我爱你!"
不远处的男子脚步一顿,终是未曾回头,跨上马匹,下令道:"全军出发!"
先锋部队和锱重部分准备就绪,一车车的粮草和军械,一队队的士兵,整装出发。
战争终于再时隔了大半年之后,再次拉开了它的序幕。
大夏这些年虽然在景瑜的整治下俨然一副康乾盛世,但沧浪曾在历史的洪流中也是一方霸主,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战场瞬息万变,成败往往只在一举,对于这一役,莫梓鸢心里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宫内,没了景瑜的气息,一切好似一枉死水一般,失去了活力。
作为宫内除了宫女之外的两个女人,太后与她倒是难得的同气连枝。
太后没日没夜的求神拜佛,她其实也不信那些,但是除了为他祷告之外,远在千里之外的她却不能做任何。
太后看她虔诚,心里仅存的一丝芥蒂也消失不见。
或许没了景瑜在身边让她撒娇,她孕吐的反应倒是好多了,但仍是没有胃口,吃的极少。
每个夜晚,躺在空荡荡的床榻上,想着两人临别前的疯狂,对他的思念更是潮水一般的袭来。
终于,在他们分别了一月之后,捷报跨过了千山万水,飞入了冷冰冰的帝都。
捷报上称,六月十三,紫帝所率领大军与拓跋逸的北征军初次交锋便是歼敌数万,连夺几座失地。
消息传入帝都,全民欢腾。
而捷报中还有一封来自景瑜的家书,这封家书是由安王景澈亲自呈予她。
"娘娘,皇上有家书令臣亲自交付于你!"
"真的,他还给我写了信?"莫梓鸢眼睛一亮,高兴的眉飞色舞。
摊开信笺,上面苍劲浑厚的字体来自远方她心爱的男人
家书的内容很简单,只是说他一切安好,想她,让她等着她。
简短的一封信,她却看了一遍又是一遍,每看一遍唇角的弧度就会不自觉的上扬了起来。
那样的笑容很刺眼,深深的扎在他的心头。
景澈的心思有些飘,像是极受不了似的,他低声道:"娘娘是否要给皇上回信?"
"要,自然要的!安王且等下!"
她知道景瑜在前线必定十分辛苦,哪怕他的信里什么都没有她也觉得安慰。
走至书桌前,她取过笔墨,铺开白纸,挥笔而下,一气呵成,片刻间便写了一满满的整张纸。
用火漆封好,将它递给安王。
"劳烦了。"
原以为他拿了信就会离开,可他似乎没有这意思。
尴尬的笑了笑,莫梓鸢打算撵人,"安王还有何事?"
毕竟宫内景瑜不在,虽然他是来传递家书,但是时间长了总会落人口舌,她可不想金鱼回来便听的那些流言蜚语。
她还是要避嫌。
"娘娘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赶本王走?"
"呵呵,自然不是,本宫只是担心王爷有要事在身。"
莫梓鸢嘴角一抽,也弄不明白,景瑜为何没将这个大魔王一块带去,留在这来膈应她。
"娘娘宫内的茶格外好喝,本王喝完再走!"
感觉头顶有三只乌鸦飞过。
堂堂大夏的王爷,还怕没有好喝茶吗?
"王爷若是喜欢,本宫令人送些茶叶到府上去!"
"那本王多谢娘娘了,芷儿也是喜茶,想必她也会欢喜。"
听他这样说,她便觉着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安王终于开窍了,她就说嘛,景澈娶得那王妃要身段有身段,要美貌有美貌,更是与他门当户对,哪有男人不爱之理。
"既然王妃喜欢,本宫这有好些新茶,那便一并送去吧。"
"多谢娘娘!"
"呵呵,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
景瑜细细回味着一家人三个字眼,唇角一勾,那一直冷硬的线条逐渐放柔。
"最近身子可好?"
对于他突然的温柔,莫梓鸢微微一愣,方才道:"没事,怀孕都是有这个过程的。"
"娘娘倒是懂的颇多。"
"王爷谬赞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极为客套的交谈着。
莫梓鸢心里却是一直炸毛。
不是说喝完就走吗?眼看都喝第三杯了,理不清他到底打什么主意。
气氛又是陷入让人窒息的尴尬中。
"拓拔野有消息吗?"
良久后,为了缓解尴尬,她问了一句。
"恩!"他淡淡的应了一句。
"什么?有消息了?他在哪里?"
原本只是随意一问,没想到他真的有他的消息。
"沧浪国,此次他还随军出战了!"景澈勾唇一笑,"他的本事倒是不小,若不是他,那一役又岂会打了整整一个月呢。"
他真的是回到了沧浪国。
拓跋逸能让他随军,并且还让他出谋划策,看来是获得了他父皇的重用了。
虽然他不说,但是莫梓鸢就是知道,他只是想让他的父亲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他果然做到了。
"那图纸,是他所盗?"
"是!"
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了这个答案了。
只是,他背叛了她,利用了她,她还是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好好待在宫中,不要乱跑!"
良久后,他终于撩起了袍角,起身告辞。
莫梓鸢吐了口气,终于把瘟神送走了。
凝幽见她额上还出了些许薄汗,为她递上一块素帕。
"娘娘,你没事吧?"
"恩,没事!"
没事才怪,自那次他认出了她的身份,然后强行被他吻了之后,她心里对他便有了一些芥蒂,觉得他总会给她整些事出来。
"凝幽,这顾子墨也随皇上去了战场,你担心他吗?"
凝幽摇了摇头,"顾大人武艺卓绝,自然不会有事。"
不知道凝幽是对顾子墨的武功太过信赖,还是她真的不再关心他,她的声音平淡的没有一丝的情绪,好似在说一个陌生人。
同样都是深爱的男人奔赴战场,原本她还觉得自个和她的心情应该差不多,可听她那语气,看来凝幽是真的放下了。
"再天衣无缝的谋划也会有漏洞,再高的武艺也有失神的一瞬,你就真的一点不担心他,不想念他吗?"
凝幽仍是摇摇头,"他与奴婢早已没有瓜葛了!"
莫梓鸢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凝幽还真是死脑筋。
但是她自个,真的好想景瑜,他们的孩子已经四个月了,腹部微微有些隆起了,偶尔还能听到细微的心跳的声音。
她把这些都写进信中,与他分享,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收到自己的信,他会不会很高兴呢。
景澈自宫内回到王府,见白芷迎面而来,他只是淡淡道:"王妃喜欢饮茶,这些都是皇后赏赐给你的!"
白芷福了个礼,正要致谢,却见景澈负手远去。
看着侍从端着的茶叶,她苦涩的牵了牵唇,垂下了眼眸。
她从未说过她喜欢喝茶。
他不了解她,正如,她不了解他一样。
娶了她,他却没有碰她。
整整一个月,他们虽然同榻而眠,他却只是仰头自个睡,从来不管她。
她之于他,或许连个暖床的妾婢都不如。
但是,她可以等,来日方长,他虽然没有碰她,但是据她所知,他亦从来没有过同房丫鬟。
王爷极度自爱,从不拈花惹草,或许他跟自己一般,觉得原本不熟悉的两人,是需要时间去磨合的。
等时间长了,他会发现她的好,她会走进他的心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