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水下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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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此时死了,我那即将出生的孩儿又当如何?我摸到腰际月孤桐留下的那枝冲天焰,如今受了水,不知得用不得用。那焰火发出时,我真该感谢月孤桐这个一向让我不太瞧得上的太子身份。太子所用之物必是造价不扉,质量也好。他与我那枝竞是铜制的外壳,轻轻一转,便冲天而飞。尽管是在白昼,方圆几十里也都看得分明。

我被洪水吞没的时候,隐约听到小白的虎啸。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下游一处浅滩上,有一些白家寨的村民和士兵零零散散地被水卷到这里。那士兵们上岸后便按国籍凑成一队,折返军营,乡亲们,却凑在一处,想再等等是否还会有顺河漂到此处的亲人。

我便是在一阵紧一阵的腹痛中醒来的。身边的小白焦燥不安地围着我来来回回地走着,把白民寨的村民吓得全躲到了一边。小白认得那金花婆,见她时常与我闲聊,便冲过去,衔了金花婆的衣角,死命地托了过来,直把那金花婆婆吓得半死,远远地看到是我,方才向大家唤道,

“莫怕,莫怕,我瞧着是那海家娘子,这白虎是她豢养之物,早些时候我送药时在她院中见过。是个灵物。”

说着便走来与我瞧病,见我身下湿漉漉一片血水,知羊水已破,便向一边村民叫道,“你们几个快去拾些长的木棍,树枝,能烧火的,能搭帐篷的都可,你们几个男人快去江边拾些布匹,一会好给海家娘子搭个帐逢,好生产用,总不能在这光天化日下产子。你们几个去寻些盔甲,一会烧上些热水好用。”

男人们便分头行事,有些生产过的妇女,便留下给金花婆婆搭个手。

我只听寨西头的罗娃娘问:“婆婆,这……这羊水看似在水中已破了许久,这……这地方如何产得子?”

那金花婆婆道:“产不得也得产,难不成让那未出世的孩子憋死在娘胎中?阿弥佗佛,观音保佑。”

几个女人七手八脚地把我抬到那用树枝搭的帐逢里,轮番用几个盔甲盛了些水,烧上,金花婆倒是临危不乱,拿个上身的盔甲放平,把那热水倒上,便在一旁教我如何生产。几个女人七嘴八舌地向我灌输如何用力,如何使劲的方法,直折腾了半日,几次疼得昏死过去。方才听金花婆婆喜道“见头了,见头了,快了,快了,再用些气力。”

我在那水中泡了半日,早已没了气力,躺在地上实在动弹不得。突听远处人声嘈杂,只听得月孤桐的声音。“我是那孩子的叔伯,那生产的娘子是我妹子,如何看不得。”

不说便罢,一说那一众男男女女群起攻之道:“女人生产,男人如何看得,使不得使不得,将军若要看,侍海家娘子生下再看不迟。”

我听得月孤桐到此,又见小白轻轻地吼了两声,便掀开头前一块被水泡过的红布,朝他苍白地笑了笑,眼泪便忍不住溢了出来。

金花婆婆见我流了一脸的泪,慌道:“娘子,千万莫哭,这生产的女子最怕流泪,日后定会落下病根。老身知你水中产子艰难,如今得见亲人,自是伤感,你便再忍一忍,使使劲,把那孩子生出来,便过得了鬼门关。”

金花婆在我耳畔还说了些什么,我全然不记得,我只记得自己一次次地用尽全力,一次次疼得晕撅过去便再又醒来,直把那嘴唇咬破我也未叫得那人一次名字。入夜时分,我终于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

“唉呀,生了生了,是个公子。”

“你快去寻把刀来,我好把脐带剪了。”那婆婆催促一旁的罗娃娘。那罗娃娘去了大半天也未寻到,只说,兵器都被水冲走了,谁也没得利器。

我恍惚中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幸好那孔雀簪还在,那孔雀簪也是暗器,雀翎一圈虽不比刀刃,尚勉强可用,便拔了下来,交与那婆婆。

“用这个割断。”

那婆婆握着簪子为难得竞然不知何用,我那时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突地坐了起来,夺过发簪,手起簪落,那脐带生生便被我截成了两段,只痛得我当场便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便见月孤桐一身素白坐于岸边,旁边卧着小白,一对虎眼眨也不眨地死盯着月孤桐怀中的婴儿。一旁的金花婆婆思虑周全,几人一直在熏烤衣物,陆继帮我换上了干净衣物。想必那包着孩子的也是干净衣物。

我躺在帐下,远远地瞧着那纨绔子弟抱着孩子坐于月下,一头长发漆黑如墨。江水已退,满天星辰,这画面也美,只是不似我脑中苍山洱海边那袅炊烟图美。

次日一早,月孤桐的侍从便带一队人急匆匆而来,耳语片刻,那月孤桐忧心忡忡地望着我道:

“阿月,明早你随我回营吧,军中有军医和药品,你水中产子,我怕……你会落下病根。”

那一旁的一众妇人连连说是,妇女水中生产闻所所未闻。捡条命已是万幸,如今即母子平安,定要好好将养。

我在帐中眨了下眼睛,眼泪便又滚滚而下,半晌不语。

好半天我才勉强爬起身子走出帐外,对着那整夜围着我的一群妇孺便是一跪:“明月水中产子本是劫数难逃,幸蒙各位婶子叔伯照应,才得以母子保全,明月无以为报,请受明月一拜。”我便在那岸边向白家寨的乡亲们连磕了三个响头。只慌得金花婆婆一众人连忙将我搀扶起来,道使不得使不得。

我却道使得,我明月的头只低给可低之人,跪给可跪之事。

那月孤桐看着我道:“众位乡亲,我乃巫咸国太子,今日舍妹得众位相助免于一难,本王定会重谢各位白家寨乡亲,此去一路艰苦,还望各位多多照应。”

月孤桐解下一枚金牌嘱咐我,这令牌乃巫咸国巫金令,军营、皇宫畅通无阻,若有事便持此令来见,我先回军营,安顿好再去瞧你。

月孤桐走后,我便抱着那刚出生的孩儿,由小白驮着,后面跟着一众从水中劫后余生的乡亲,回到了白家寨。进了寨,寨主清点了户数,才知八十多口人被洪水冲走回来的不到一半。那晚白家寨家家门前均挂白灯,寨中一片哭声。

那夜我也大彻大悟。

我从来不知爱一个人的滋味竞如此之苦。

我从来不知恨一个人的滋味竞如此之痛。

他和阿娇之间的爱恨情仇,我不过一个路人,自以为是,自命不凡地迷迷糊糊一头误扎进来,却是命中劫数。

我被小灰推醒时已是黄昏,手中却还握着那面风月镜。

“姐姐,山中晚间露气重,我还是扶您回石屋中歇息罢。”

我有些回不了神,那梦竞是如此之痛。

“姐姐可是做梦了?”小灰心细,望着我一脸未干的泪水。

“一场恶梦罢了。”

回到石屋中,我便又昏昏睡去,我分不清自己是睡在梦中,还是睡在现实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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