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住在这白家寨,是因为我打心里不乐意和亲,便找了个借口,带着小白和黄鹂跑到了大长和国的边塞夫夫山,寻我那皇兄甲胄军的明蓁将军。
那日在夫夫山脚下,各国拥兵边塞,大有一触即发之意。我在几国相交之处,被尾随而至的狼群袭击,他手提湛泸剑第二次救了我,却被那头狼咬伤了小腿,我不知道这两次的救命之恩要如何报答他,这人情债最是难还。他却似笑非笑,两手一摊:
“你不如以身相许。”
我满脸通红的盯着他。
“或者……我娶了你,你伴我六十年,慢慢报答。也未尝不可。”
以前我只道白民国的平王海雒笙,寡言少语,不善言辞,竞不想,原来他倒是个地道的套路王。于是便在夫夫山下临时养伤的白家寨成了亲,有了腹中的孩子。
成亲那日天地为媒,日月为证,我们对着夫夫山神发了誓言,生死不弃。那晚他便唤我作“月儿。”并言从此世上再不许有人同他一般称呼我,月儿,便是他一个人的月儿。我傻傻地开心了好几天。
那时,他还只是个平王,尚未曾被白民国立为太子。
夫夫山,在九条江水汇合的中间,是大长和国、白民国、巫咸国、朝云国、雨师妾国五国交汇之所,也是兵家要地。白家寨一半在大长和国,一半在白民国,但却属白族。离两国兵营均不算太远。
海雒笙伤好后便回了白民军营,每隔几日便只身前往寨中陪我小住。那仗似打非打,各国谁也不愿先出兵,破坏了平衡。海雒笙不在时,我便到皇兄的军营中,小坐,听听兄长与我讲几国的战事。那时我还未有身孕。我皇兄明蓁是我父王最得庞的皇子,十四岁便披挂出征,镇守边关,论起战事无人能及。听他说,白民国的平王和朝云国太子是八拜结交的兄弟,自是盟国,联合抗敌。朝云国的云天娇公主与我这个大长和公主是金兰姐妹,两国也是暗中联合。只有那雨师妾国落了单,但雨师妾国的国师千山暮却不是个等闲之辈。虽年纪不大,心思极其缜密,表面上是落了下风,但却提出了联纵和亲之策。
雨师妾国在各国中较小,国力也并不强,物产资源也不丰富。君子国在其后方,早就虎视眈眈。那千山暮先是说服了本国国君,主动将本国的嫡亲公主与君子国二皇子杜衡和了亲,解决了后顾之忧。再出使白民、朝云、巫咸、长和等国,说服其相互联姻,仅拿着一张各国边防图,凭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提出效仿战国时的联纵抗秦,共同对抗几国后方的后周。
千山暮出使各国的策论是:后周地处中原,国力强大,光面积便是几国之合也不及十一,若是几国互战,不论哪国胜,都是杀兵一万自损八千,自削国力,定被别国乘胜追击。胜国即使暂时赢了眼下的战事,但国力必定受损,兵力、军饷、粮草都需要供已和修整,若后周突然来袭,必定会措手不及,胜国也会沦为败国。五国平衡只要一国被打破,后周便会蚕食各国,到时五国可能同时灭国。秦国便是如此统一六国的。
千山暮的策论倒是不无道理。不论大国还是小国,君王还是百姓,无人愿受战火摧残。千山暮的策略很是成功。可是如何联纵却是个关键问题,千山暮又提出和亲论,五国边境相邻,犬牙交错,都愿意与大国强国和亲,弱国自然少有人愿意和亲,若长期强强联合,也会失去制衡,
五国在和亲之事上各有想法,此次若要求得周全,各国派出代表便在边境夫夫山下九江汇聚处抽签决定。五国相互和亲,必将轮空一国,此国便要出一名公主,做为祭礼献与这九江江神,保五国边境永世平安。
此论一出,各国纷纷反对,那巫咸国最崇尚巫术,巫相对千山暮的人祭却倍加赞同,最先达成一致。没过几天,朝云国也接受了此议。白民国和大长和国却迟迟未有答复。所以战事才一托再托。
皇兄说千山暮的目的一定并不简单。这话海雒笙看我时也常和我提及。只是按他目前的策论倒也并未看出他有多大的野心。白民国之所以未有回复,便是海雒笙并不想和亲,他早与我商议,侍战事结束,便回国向他父皇禀奏与我的婚事,故并未向国中回报此事。
大长和国未有回复,我皇兄皆因为我。皇兄明蓁与我乃一母所生,明知国内待嫁的公主仅我一人,皇子中均已娶妻,莫说祭祀江神就是抽签和亲,皇兄也不屑一顾。按皇兄的性子,一国战事若能靠一介女流和亲解决,那自古便不会有征战杀场的孤魂留下这许多孤儿寡母。故也压制了此事不向国中奏请。
只是海雒笙和我皇兄虽看得透彻,却没千山暮算计得精细。那千山暮遣了几路人马,躲过了海雒笙和皇兄设在进宫各关卡上的盘查,成功将和亲一事传递进了两国皇宫。
不日父王便派了龙镶卫的将军段蠡带了圣旨八百里加急前往军营。那日我闲来无事,正欲前往军营与皇兄叙话,因小白贪玩在林中采了些花草便走得慢了些,远远见驿道上尘土飞扬,只见那段蠡一骑绝尘,便又折了回去。段蠡和皇兄是多年好友无话不谈,到了军营便将圣意和盘托出。他此行一是押我回宫,二是节制皇兄。我皇兄未敢说出我的行踪,命了亲兵带话与我。
那亲兵蒙栝跟随皇兄多年,自是了解皇兄心意,与我也相熟,便同我讲,那段将军宣读圣旨时自己也在,说的是和亲乃安邦定国之大计,切莫因儿女私情误了家国大事。命皇兄作为和亲使臣前往洽谈,同时命段蠡将军火速将我带回大理。
那时我已怀孕月余,只是自己不知。那日蒙栝走后,海雒笙便回了白家寨子。我只见他脸色有异,以为是路上劳累,谁知他却怔怔地望了我许久,乌黑的眼眸中似有许多我不太懂的东西。半晌他才问道:
“月儿,你信我吗?”
那日我却像个傻子般想也不想便说:“你是我夫君,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他便搂着我,吻着我的额头道:“月儿,你再忍耐几天,我已有计策,过些时日侍我计划周祥,便可与你一起隐世而居的日子,你不是喜欢洱海吗?到时我们便在洱海边搭一座院落,你喜欢山茶,我们便在院中种满山茶花。我和小白从山上打猎,你和鹂儿在家做饭。我们打猎归归来,日日都能看到洱海边小屋中升起的袅袅炊烟,这样的日子你可喜欢?”
我听得落了泪,那时我才知道,这世间最美的生活不是在王宫不是在庙堂,最美的不过是在有情人的心中。那画面好美,美得让我自此便便将那袅袅炊烟图牢牢地印在自己脑中,我期盼着这一天早些到来。
可是是期盼的生活还没到来,当晚皇兄却着了私服只带了蒙栝敲开了我们在白家寨的小屋。那日的场面颇有些尴尬。我站在院中不知如何向皇兄介绍海雒笙。哪知还未等我开口,皇兄便不太客气道:
“平王殿下,今日我来只为会你。”
“将军,今日不来,我也会去寻将军。”
“如此,甚好。今日你我不分国籍、立场、身份、只是朋友闲聚。”说罢,皇兄便让蒙栝提了四坛子酒放在院中。
我便下了厨炒了几个小菜。我拉了蒙栝向他打听皇兄来意。那蒙栝吞吞吐吐,话不直言。大概意思便是,白家寨是甲胄军军营近邻,早就被布了控,我刚住进白家寨,皇兄便已知晓。只是平王士兵们都不认识,征战之人都识得那汗血宝马,这天下能骑此黑色汗血宝马者能有几人,当下皇兄便猜出了平王身份,所以和亲之事才迟迟不决。今日接到圣旨已无法回避,便命人在此守候,看到平王速来相告。
他们前面所说的话,我基本没听到,后面的话,我在屋内又大抵听不甚清楚。只见酒过三旬,那四坛子酒早已见底,两人却未动筷子。我只听皇兄道:
“殿下可想清楚了?你虽未被立储,但天下人尽皆知白民国太子非你莫属,如此大好前途,便拱手让人岂不可惜?”
“我在边关镇守十年,早已看淡俗事,若没了月儿,得了天下又有何用?我只希望拜托将军之事切莫忘记。”
“事关舍妹终身幸福,自不敢忘,殿下放心。”两人又干了剩下半坛。皇兄才夹起一筷子菜道:
“都言平王骁勇善战,智谋过人,今日得见果然不负我望,我镇守边关三年未曾尝过家乡茶肴,明月这菜样样都合我口味。只是日后也不知何时能再尝到了。”说罢便放下筷子与那蒙栝策马而去。
望着皇兄的背影,我竞有说不出的滋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