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云参见皇后娘娘。”

长孙皇后惊讶得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走上前去将正在施礼的璧云扶了起来。“妹妹今日怎么到我这儿来了，也不事先通告一声，我好备些点心吃食，这下可好，妹妹好不容易来一次，我这做姐姐的却两手空空，尴尬的紧啊……”一如继往温暖的微笑，让璧云片刻之间产生了一丝动摇与心虚。皇后娘娘如此善良亲切，待自己情同姐妹，自己却想如此利用她……

只一闪念，她的眼眸又恢复了冷凝，不，她不能心软，从前，就是因为她的心太软，才把自己逼上了如此凄惨的境地，如今，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与世无争的楚璧云了，再也不是了！

“姐姐何必如此客气，倒是让璧云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的脸上绽出了笑容，双目盈盈地看着长孙皇后。“今日妹妹是专程来看望姐姐的，还给姐姐带来了最好的乌凤汤，里面加了几十种上好的滋补药材，可是整整炖了两天呢，对姐姐的身子一定大有好处。”一个眼神，月牙会意地点了点头，乖巧的将手中的托盘呈在长孙皇后的面前。

“妹妹真是有心之人，姐姐就不客气了。”长孙皇后示意身旁的宫女将托盘接了过去，自己则亲热地拉着璧云坐到了桌旁，亲手为璧云倒了杯热茶。笑看着璧云妩媚精致的面庞，“妹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不知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只要姐姐能帮的上忙的决不推辞。”

璧云目光一沉，心中暗度，这皇后娘娘贵为后宫之首，定然不是等闲之辈，居然能猜的出自己是有事前来，看来自己必须得小心应付了。否则被她看出了端倪，可就大事不妙了。

想到此，她眉头一颦，状似委屈地道，“姐姐这可是冤枉璧云了，璧云只是担心姐姐身子前来探望，哪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啊，若是姐姐这样想，璧云这就走！”璧云告退！“说罢起身便向房门走去。

“好妹妹，别生气了，”长孙皇后一把将璧云拉住，“姐姐错了，还不成吗？”硬是将璧云又按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姐姐就是随口说说，看你还当真了……快别气了，喝口茶，姐姐这可是上好的碧螺春呢。”

璧云依言拿起了面前那个还散发着阵阵水雾的茶杯，轻抿一口，只觉一股浓香沁人心脾，让她精神一振。果然是好茶！放下了茶杯，此刻，她的心中正盘算着如何提及今天的来意，就是再好的茶，她也没有心思细细品味了。

璧云犹豫着，一抬头，却看到了长孙皇后头上别的一支玉钗，皇后娘娘是不喜好金银珠宝的，衣着朴素的倒不如宫中地位低的多的妃嫔，可是这只钗似乎从不离身，上次长孙皇后去清柳阁的时候她便注意到了，想这玉钗定是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吧。

“姐姐头上着玉钗可真是典雅端庄，正衬姐姐的雍容气质，被姐姐戴在发间真是相得益彰啊。”

听闻此言，长孙皇后的双颊竟染上了一如少女般的娇羞，那片美丽的红晕，幸福的微笑，却让璧云觉得有些刺目。为什么似乎每一个人都拥有幸福，至少是曾经拥有，而她却连回忆都是忧伤的呢？不公平！这不公平！璧云暗暗咬紧牙关，老天，你既然如此对待我楚璧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刹那间，阴郁的脸色已经被灿烂的笑容遮蔽了，“看姐姐幸福的模样，这定是陛下赠予姐姐的吧？”

长孙皇后没有察觉到璧云的异样，微笑着点了点头，“不错，那时，他还是秦王殿下，这是他赠给我的定情之物。所以从不离身……妹妹！你怎么了？怎么哭了……”长孙皇后慌忙掏出袖中的帕子为璧云擦着眼泪。璧云哭地犁花带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甚是可怜。红着眼圈低下头，像是怕长孙皇后看到她眼中的悲伤，却又止不住哽咽着，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让长孙皇后不由地心疼了起来。

“好妹妹，快告诉姐姐，究竟是受了什么委屈好好的突然哭成了这样……”

“没……没有……”璧云小声回答着，声音有这些许的颤抖和沙哑。就是不肯抬起头来。

“妹妹有什么话就告诉姐姐吧，是谁让妹妹受了委屈，姐姐定会给妹妹做主的。”长孙皇后不知为何眼前突然闪过那日皇上阴郁的脸色，不自觉地将那一幕与眼前的泪人儿联系到了一起。迟疑地说道，“妹妹，你如此伤心，难道是为了……陛下？”

听了她的话，璧云眼中一丝冷笑一闪而过，抬起头来，更多的泪水决堤而下，拼命地摇着头，苍白却依然娇媚的容颜让任何一个看见的人都会打心眼儿里泛起不舍，长孙皇后只觉得一阵心酸，“一提陛下便哭成了这副模样，妹妹还说不是？叫姐姐如何相信啊……妹妹快别哭了，有什么事情说给姐姐听，姐姐一定会尽力帮助妹妹的。”

“姐姐……”璧云轻轻俯在了长孙皇后的肩头，任她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背。嘴角浮现出一丝皈依的笑，就不信你不中计。

直起身来，双眼红红的，楚楚可怜的看着长孙皇后，“不敢欺瞒姐姐，姐姐也该听说了，前些日子，璧云曾做了些糊涂之事，竟跑去刺杀陛下，可那些都非妹妹真心所为，都是受了奸人的威胁，妹妹才迫不得以做了如此错事，可是，如今，妹妹终于想明白了，能成为这宫中之人是妹妹的造化，而且……而且这些日子来与陛下朝夕相处，妹妹发现，自己其实……早已经将心给了陛下，可是，陛下却误会了妹妹，方才听说了姐姐如此幸福，心中好是羡慕，想到了自己，便忍不住……姐姐千万不要怪罪妹妹如此失礼……”说罢竟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妹妹快起来，姐姐如何会怪罪于你呢？”长孙皇后将她扶起，“宫中的女子本就不易，因为我们的夫君是天子啊……宫中日日思君，任凭年华老去的女子太多了，能得到圣上的宠爱那便是你的造化了。妹妹不必伤心，姐姐相信陛下心中是真心喜爱妹妹的。”

“可是……”璧云泪眼望向长孙皇后，“陛下已经多日没有到我清柳阁中了……”

长孙皇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妹妹不要哭了，姐姐会帮妹妹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的，妹妹以后可万不要再做出那样的错事了……”

“多谢姐姐！”璧云终于破涕而笑，成功了，眼中闪过一抹鄙视，太善良的女人果真是愚蠢的……不是吗？

“璧云小姐……”小翠怯生生的看着脸色阴霾的璧云，“这酒菜……还要再热过吗？”

“滚！给我滚下去！统统都给我滚！”璧云声嘶力竭地大喊，震的酒杯轻微的摇晃颤抖着。

“是……”小翠吓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璧云小姐这是怎么了，自从那日，便像变了个人似的，动不动就发脾气，她发脾气的样子这个人都好可怕啊……小翠转身便要向屋外逃去。

“站住！”冷冷的声音响起，小翠身子不由一僵，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也不敢动。

“以后叫我楚婕妤！”

“呃……是……”

“皇上……您，不进去吗？”刘公公迟疑地看向李世民，皇上已经在这里站这清柳阁半天了，却迟迟不进门，脸上一抹深思，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良久，李世民皱眉，像是下了决心一般，跨如了院中，刘公公赶忙跟了上去。

“皇上驾到！”刘公公一声高喊，璧云眼中浮现出一丝冷笑，终于来了……

刘公公殷勤地将房门推开，李世民跨进了屋内，屋中那熟悉的场景让他的眉头拧地更紧。看向坐在桌边的璧云，犀利的双眼像是要剥去她的外壳，直探向她的心中。

璧云站起身来，走到李世民身前，微微福身，“臣妾楚璧云参见陛下。”

听闻此言，李世民微微一怔，眼睛嗖的眯起，臣妾？她居然自称臣妾？薄唇抿在一处，眼中是怀疑的目光触到她带着妩媚微笑的眸光，心中却是一阵轻微的错愕，这是他所知道的楚璧云吗？

璧云见李世民没有动作，自行站起身来，没有丝毫的紧张与怯懦，“陛下请坐。”李世民默不作声看了看桌上的酒菜，依她所言，坐到了桌边，嘴上却是一丝嘲讽的笑，他倒要看看她究竟玩的是什么把戏，若她真是要故计重施的话，那可就太令他失望了……

“臣妾敬陛下一杯。”璧云优雅地斟满一杯美酒，端在了李世民的面前。李世民没有接，却冷冷的看着她带着妩媚笑容的双眼。璧云微微一笑，“陛下可是担心这酒中有毒？”说罢，便将酒杯撤回自己的唇边，轻掩朱唇，微微抬起下颚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翻转空杯，朝向李世民，眼中是一抹嘲讽，像是在嘲笑他的胆量不足似的。

李世民纹丝未动，目光落在杯缘她刚刚饮过之时留下的淡淡的红晕，心中的疑惑更重了些。他真的猜不透她究竟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本是已经下了决心再也不进这清柳阁的大门了。他本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做的决定从来都不会有任何更改，可今天，却在皇后的劝说下，如着了魔般来到了这里。怎么会这样！没有人能左右他的意识的，包括皇后！只除了他自己……这个想法却让他心中倍觉狼狈，不，他是决不会承认他放不下她的！可是，今天的她似乎很不一样，眼中的清冷不见了，那一脸狐媚的笑让他根本看不出她此刻的想法，让习惯了一眼便看透人心的他变的狂躁不安起来，似乎一切正在脱离他的掌控，他不喜欢这样！

相较于他变幻莫测的表情，她却始终是一脸平静妩媚的笑。那笑让他的怒火熊熊地燃了起来。他终于按耐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的面前，眼中透着危险的讯息，“你究竟要做什么！”

她垂下眼帘，纤长浓密的睫毛盖住眼眸，遮挡住他犀利的目光，“臣妾只是想请皇上喝酒而已，皇上何必要那么紧张呢？还是皇上怕了臣妾？”

“怕？”李世民眼中射出寒光，额上青筋迸出，“我李世民还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怕！”说罢，将她甩到一旁，举起桌上的酒壶，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恼怒地看着她，真想将她脸上的笑给撕了下来。此刻，他宁可她还是那般清冷无畏，他已经搞不清楚了，哪个才是真正的她？是以前？还是现在？

璧云站起身来，丝毫没有愤怒的迹象，看着他狂怒的脸，心中冷冷的笑着，李世民，你终于开始乱了方寸了吗？我既然如此轻易地便能勾起你的怒火，让你忘记引以为傲的自持，看样子，你也不过如此而已啊……

“璧云请求为陛下舞上一曲，陛下意下如何？”不等李世民说话，璧云轻轻击掌，两位宫女打扮的女子一人手持瑶琴，一人捧着竹笛走如了房中。

“为了让陛下饮的尽兴，臣妾就为陛下表演一支剑舞吧。”

璧云一个潇洒的回身，抽出了悬挂于床头之上的宝剑，辉映着烛光在空中画出了一条亮线。幽雅的琴音与清脆的笛声适时响起，剑光点点，雪白的衣衫随着她飘逸的动作舒展开来，像是一只白蝶，在花间嬉戏，上下翻飞，随着她身形的移动，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与空中。渐渐扩散……扩散……

李世民的目光变的朦胧了起来，阴霾的脸色也变的柔和了，甚至还出现了一丝笑容。好美啊，模糊之间，他仿佛看到了月上的嫦娥在开满鲜花的桂树之下翩然起舞。他的眼中只有她那狐媚的笑，此刻，他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什么也都想不起了……

就是此刻！璧云目光一凛，猛然抽回宝剑，腾空而起，剑锋正对着李世民的咽喉之处刺了过去！

“圣上小心！”刘公公见状大惊，李世民却像是着了魔一般对即将来临的危险丝毫没有反应。

时间静止了！

就在一刹那，璧云猛一旋身，潇洒地立在李世民的面前，只差半分，剑锋便抵上了李世民的脖颈，却没有再向下刺去。

璧云冷笑着收回了剑，看着还在失神当中的李世民，不，她突然改变主意了，她不要他死，至少不要他现在就死，因为，她要让他活着比死更痛苦！她要他所喜爱的人一个个地死在他的面前，比让他死更残忍，更痛苦。这，便是他欺骗她的代价！

这一剑，已经斩断了前尘过往，从此，她对他只有恨！只有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