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极大,噼哩哗啦的打得头顶的斗笠不住发颤。虽然于清瑶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可是垂下的衣袖仍然被雨水打得湿透了。
心里惶急不安,可是脚下却走得极稳。走到二门上,守在二门的婆子缩在不远处的倒座房里,探头看到于清瑶一行人,忙撑了伞赶出来。
“四太太,下这么大的雨,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刚才你们兰院的小厮小子才跑出去……四太太,您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可得……”
不容她说完,于清瑶已经沉声冷喝:“开门!”
雨下得太大,她的耳中只听得到哗啦啦的雨声,就连这守门的婆子的话,也只是听得隐约。不知不觉间,她的声音很大,连表情也阴沉得可怕。
虽然在雨声里,婆子听得不是很清楚,可是看到于清瑶的表情,也有些发蒙。有心再辩两句,却又忌讳着这位四太太正是大大的受宠。也只得蹭过去,开了二门。
于清瑶也不同守门的婆子多说,带了人直接转出二门,直奔前宅。
婆子在二门上怔怔了看了会儿,才突然醒起来似地转身往园中奔去。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瞧这架势,可不是小事儿。总得先去回了夫人才是……
穿过甬道,才转出外头的照壁,就先听到吵杂之声。于清瑶捏紧了指节,快走了几步,就看到前头涌来一大群人。
虽然一群下人撑着伞,遮挡住了脸,可是于清瑶还是一眼就认出大步走在前面的人正是勇义侯。因为走得争,后头的家丁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以致勇义侯的前襟湿了一大片。在他之后,却是几个人架着什么人似的,再然后,就是几乎是一路小跑的林阔海。
虽然还没看清楚,可于清瑶却突觉一阵鼻酸。顾不得都是男人,于清瑶快步上前,匆匆一礼,不待勇义侯回应,已先抢了过去。
“夫君……”低声轻唤,她看着被人架着的林华清抬起头来,眼眶立刻红了。强忍了眼泪,她回身叫人:“把那藤屉子抬过来……你们把四爷扶上藤屉子,让他趴上去就好……”
吩咐完,她回过头,对上林华清的目光,不由得哽咽了下,“夫君,我已经叫了大夫过来……”
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林华清已经低喃道:“你身上都湿了……”抬起手,他抹着她湿透的衣袖,怨道:“这么大的雨,你出来做什么呢?”
虽然是在抱怨,可是于清瑶却只觉满心暖意。招手唤人,看着林华清被人扶着趴在了藤屉子上,她忙接过了阿大手里的伞,俯下身为林华清遮雨。
林华清却扭头嗔她,“不要你打伞!”
应了声,于清瑶也不强辩,直接把伞交给阿大,又叫小厮接了藤屉子,“小心些,莫要太颠簸了……”
抬起头,她对上勇义侯略带惊讶的目光,却没有心思去解释什么。只是催着快点回后宅去。
勇义侯停下脚步,没有跟着往后宅去,而是转了身,自往书房那头走去。
林阔海怔了怔,看看直入二门的于清瑶等人,再看看勇义侯的背影,想了想,才快步跟上勇义侯。
“父亲,四弟伤得这么重?您真不过去看看?”
勇义侯抬起手,捏揉着鼻梁,虽然神情难忍倦意,却仍寒声道:“有多重?也不过五十大板,他一个学武的人,受得起……”
“打了五十大板啊?”林阔海有些惊了,“怪不得看四弟的脸色那么难看——他打出生,也没受过这样的罪啊!父亲,宫里行刑的侍卫向来是不懂得留手的,只怕四弟这次真是伤得不轻!要不,还是拿贴子请太医来家看看吧?”
“请什么太医?你见哪家子弟因罪受刑,还要请太医来看的?何况,这次受刑的又不只他一个!”勇义侯顿了顿,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林阔海,淡淡道:“这次的事情闹得大了!就是昨个儿,也有好几个臭小子被家中长辈打得皮开肉绽的……阔海,你可知我为什么没有亲自动手先打你四弟一顿?!若是我昨个打断了他的腿,或是打得他下不了床了,那今天这顿板子他大概也就不会吃了……”
林阔海眨了眨眼,嗫嚅了半晌,才道:“父亲总是不忍的吧!”
冷冷地看着林阔海,勇义侯皱起眉,却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转身负着手慢慢走开。
林阔海挠了挠头,也知自己的回答并没有让父亲满意。虽然也觉沮丧,却还是跟了上去。
没有回头看他,勇义侯慢慢地走在前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问道:“老四媳妇是谁先来通知了她?冷静沉着,想得也算周全,倒是个经得大事的人。”
“四弟妹是个能干的,人也很好……”林阔海顺着勇义侯的话,赞了一句,倒是全心全意的。可是勇义侯回眸,看他的眼神却越发深沉。
且不说林阔海的无心之语,让勇义侯对长子到底产生了怎样的想法。只说二门那头,于清瑶紧跟着藤屉子旁,在雨雾里,看着林华清好似晕过去一样伏在藤屉子上,只恨不得伸手去握着林华清的手,给他力量。
只是这样的情形,她不能不顾着自己肚里的那个,也只得慢慢跟在身后。才走到二门上,就看到撑着伞匆匆而来的晴好。
看到于清瑶一行人,晴好也吃了一惊,“四太太,这是怎么了?四爷这是……”
没有心思答她,于清瑶只是点了点头,就直接擦着晴好的身体,穿了过去。晴好抿着唇,想了想,匆匆回头叮嘱跟在身后的小丫头,“你回去回复夫人,就说四爷受了伤回来。看起来伤得不惊……”
“我去回话?”小丫头眨巴着眼,迟疑着:“晴好姐姐,那你……”
“我自然是先去兰院的,总要看看四爷到底伤得如何吧!”晴好嗔怪地瞥了眼小丫头,径直转身跟上去。“四太太,你可要小心些,现在您可是双身子的人……”
听到身后的声音,于清瑶却没有回头。虽然林华清一直伏在藤屉子上,没有回头,可是于清瑶的目光却一直都没有离了他。哪怕被伞遮挡得有些看不清楚。
一路赶回兰院,身上已经湿了大半,来不及顾着自己,于清瑶亲自拿了替换衣服过来,手才碰到林华清,他已经醒了过来。
看清是于清瑶,他不由皱眉,“别管我,先去换衣服……清瑶,别让我担心……”
无言哽咽,于清瑶一时还不肯松手。还是跟进来的晴好在旁劝道:“四太太,您不要让四爷担心……”她才松开手,慢慢退开,把手里的衣服交到了五儿手上。
“锦屏姐姐,先扶了四太太去换衣服吧!这里我照看着就是……”
于清瑶抬眼看了眼晴好,没有再说话,慢慢转过身,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林华清。对上他微笑的眼眸,才转身安心离开。
转去厢房里换了衣服回来,林华清已经换了衣服,被抬到床上。早就被请过来的陈大夫正站在床前,俯下身检查林华清的伤。
“看来行刑的人,该是手下留情了的,没伤筋动骨,已经很是幸运了……”淡淡说着,陈大夫打开药箱,把手里的药瓶递给站在后面的晴好,“敷了药,就不要穿裤子了,就这么盖着被就是……这几天,都不要下床活动。还有,一会儿我开几贴药,虽然没有内伤,可受了这样的伤,少不得要发热,还是先喝几贴药来得妥当……”
“是,多谢大夫了。我们四爷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苦,还要大夫多费费心,让他才受些苦……”晴好笑着言说,可是人却没有往前凑,而是把手里的药转到了五儿手上,“先给四爷上药吧!”
五儿一愣,眨了下眼,迟疑了下才往前走去。
于清瑶目光微闪,忍不住一声轻咳。五儿一慌,手里的药瓶几乎没有滚落在地。于清瑶也不看她,走上前,笑着对那陈大夫施了一礼,又坐在床沿上。
不知是疼得狠了,还是怎么的,林华清这会儿闭着眼,好似已经晕睡了过去一般。额上一层细细的冷汗,连眉毛也是皱着的。
看得心痛,于清瑶抽了帕子,先擦了擦林华清额上的汗,才向五儿伸手要过那瓶药。“你们都先下去吧!四爷这里我照顾就是。”
晴好笑着应了声,低声道:“那奴婢就先回去了,想来夫人也定是着急得很了。”
五儿和锦屏,也忙跟在晴好后面出了去。就连那陈大夫也提了药箱,连走边和锦屏道:“还劳姑娘拿了纸笔,我来开了方子……”
没有去理会外间说着话的众人,于清瑶看着林华清的脸,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默不作声地去掀搭在林华清下身的被子。才掀开被,她的眼泪就忍不住滚了下来。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看着林华清皮开肉绽,哪怕是清洗过却仍显狰狞可怖的臀肉,她的心忍不住发颤。
转过头去,她看着外头沉下来的天色,仰起头,抹去了泪,又回过身来,俯下身去,小心地用棉棒粘着药轻轻地涂在伤处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