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低声呻吟出声,林华清睁开眼,在昏然的光线下,拥着身下的锦被,有刹那的恍惚。
“清瑶……”突然惊醒般,他猛地扭头,看清伏在床边的人,才松了口气。只是看着头枕在床边,眉仍微微皱着的于清瑶,他立刻又皱起眉头。
以手撑着床板,他想要爬起身,可才动了一下,就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华清……”于清瑶惊醒,握住林华清的手,她嗔道:“大夫说了,你不能起身的,这几天都要这样伏在床上睡……虽然辛苦些,可是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林华清已经打断她:“大夫也说了,让你这样趴在床边睡?”林华清挑起眉,虽然形容狼狈,可是却别有一番气势,竟比平日的风流倜傥之貌更惹人眼目。
“清瑶,你是不是想让我就是晕都晕得不安心?怎么就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呢?!”
明明是那样正经的表情,可是说出的却是这样婆妈的话。于清瑶睨着他,忍不住笑起来:“是我错,你莫要生气。其实,我也不是要整夜趴在这儿的。你看,我不是叫丫头们搬了软榻过来吗?”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一边放了张软榻。林华清的面色稍霁。在于清瑶握着他的手,低声道:“我只是这样坐在床边,不舍得离开罢了……”时,林华清的脸上更是毫不掩饰地露出灿烂的笑容。
只是虽然笑着,他却仍然责备道:“下次不可这样,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我和宝宝想,要是你有什么事,那我岂不是要伤心死了?”
于清瑶笑笑,也不说话,在林华清拉她时,顺势坐在床边。“想吃些什么?我叫丫头们熬了清粥,就在红泥炉上坐着,现在去盛一碗给你吃。”
林华清笑着摇摇头,拉着她的手,低声问道:“父亲来过吗?”
于清瑶摇头,想了想,又道:“雨一直没停,想来大概雨停了父亲和母亲就会过来看你的。”说这话时,她小心地看着林华清。
虽然在她心里,觉得林华清大概会和她一样,对勇义侯和赵氏到底会不会来探望,并没有太大的期望。可是,她仍忍不住说了听似安慰的言语。或许,是因为之前晴好又赶过来送参汤时,小心翼翼解释的样子,让她生出些许异样的感觉吧?
少年时,她曾无比渴望的关爱,虽然如今已经不再期盼,可是到底一想起来,心里仍会带着淡淡的怅然。
于清瑶说话的小心翼翼,林华清却全未在意。他歪了歪头,又问:“他没说什么?”
“没有……”于清瑶想想,她之前一心记挂着林华清,竟是根本就未曾给勇义侯说话的机会。
林华清低应了一声,垂下眼帘,似乎是在想着什么,手指却不知不觉间缠绕着于清瑶的手指。于清瑶静静地看着他的手,嘴角微微地翘起。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很大,虽然外表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可手却像武人一样粗大,和她的手纠缠在一起,一大一小,却有别样的和谐感。
“清瑶,”
在林华清的低唤声里,于清瑶低低应了声。抬起头,眸光似水,轻柔明亮,让正要说话的林华清不由得一怔,竟是忍不住撑起身,在于清瑶唇上轻轻一啄。
于清瑶抿唇笑着,并不说话,仍只是柔柔地看着他。林华清眨着眼,忽然叹息:“你再这样看我,我真是要忍不住了……清瑶,我知道让你担心了……”
于清瑶偏过头,忍住笑,“既然知道我担心,那以后这样受苦的事情能躲就躲吧!”她垂下眼帘,低声道:“虽然之前就知道你怕是要受一番苦了,可是真看到,心里却难过得很……”
林华清撑起身,温柔地拭着她眼角的泪,柔声道:“我保证下次再不会这样……这次也是实在逃不掉了!不只是我,世子也是受了罚的。还有可安,虽然昨个就被郭将军打了一顿,这次却仍是一起挨了板子……或许,许多年之后,这顿板子也会成为一份功勋了呢!”
于清瑶想着在大雨里,这些功勋子弟一字排开挨罚受刑的情形,不由也抿嘴笑起来。那么不可一世、霸道的人,可在宫里大概都变得孩子样听话了。
“除了打你们一通,官家还要怎么发落?”于清瑶想起那也算受了无妄之灾的西域少年,不由问道:“那西域使者可还是不肯罢休?如果他真要把这事上升到两国邦交上,那官家也要为难了。”
“两国邦交上?”林华清冷笑了一声,“西域国就是再蛮横,也要想想西疆驻扎的二十万大军。虽然这些年,小冲突不断,可西域国万万不敢太过放肆的!那使者也是个乖觉的,虽然告了御状,却只说少年争锋,皆是年轻气盛罢了。所以才会起了这样说来可笑的冲突。官家说了,这次只是略施薄惩,若是下次再惹出这样的事,定不轻饶……”
他缓了缓,才笑道:“官家一直对太祖皇帝很是敬仰。虽然现在听从众臣的主意和西域友好邦交,可心里其实甚是不喜西域国。这回世子对西域使者大打出手,其实倒暗合了官家的心意,又怎么会真的重责世子呢!不过,这一盘棋,最重要的后手,还在后面……”
许是难得和人说得这样透彻,林华清剑眉飞扬,神采奕奕,就连身上的伤痛都好似轻了许多。于清瑶默默地听着,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林华清的脸,笑容也一直没有收敛过半分……
天亮时,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打发了五儿过去宣华院,请个罪,就不去请安了。五儿回来还不到一个时辰,赵氏终于珊珊来迟。
坐在林华清的床边,无声地流泪,又劝:“华清,你现在也是快要当爹的人了,可改改你这脾气吧!就是不为你自己,总也要想想清瑶和她肚里的孩子。母亲也不求你博个功名,为林家光宗耀祖,可也不能这样混混沌沌地过一生吧?!”
这一番话,说得既诚恳又温善,纵是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了。听得于清瑶和林华清两夫妻一直抹泪,林华清甚至还哑着嗓子一再保证。可等赵氏一走,两人却不由相视而笑。
“母亲的话说得实在是太对了!我这脾气是该好好改改……”林华清笑着,眼神却说不出的讥诮。
于清瑶嗔怪地瞥了他一眼,自转去厨房,虽然用不着她亲自熬药,可于清瑶总觉得还是要亲自炖些补汤给林华清喝。汤料才放进锅里,就听到吵杂之声。探头出去看,才知道竟是大房和二房的人赶在一处来探望。
昨个夜里,林阔海曾来看过一回,那时他只是站在床前看着林华清唏嘘不已。倒是没和于清瑶说什么,可于清瑶却总觉得大哥有些什么话想说却又有所顾忌而没有说出来。
二房的人平日里看来最是热情,可是到了这时候却连问都没问过一句。不像大房,明氏虽然没过来,却仍打发人送了好些补品过来。就是现在,也是两手空空。
何氏向来是个嘴快的,进了屋,劝了林华清几句,就笑着问道:“我可是听说了,昨个受罚的功勋子弟可是趴了整整一排,到最后更是个个都抬着出的宫……”
“这是谁传的瞎话?!我和世子还有可安,可是抬头挺胸自己走出来的……”林华清掀起眉,似乎很是在意。
被他瞥了一眼,于清瑶就垂下头去抿嘴笑。他是不是英雄,又如何?在她眼里,林华清就是林华清,不管是腹黑多谋也好,还是风流成性、戏谑无赖也罢,都仍是她的夫君。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林华清倒是把那天在御苑还有宫里的事儿大讲特讲了一遍,听得众人直眨眼,或叹息或感慨,倒很是热闹了一番。
直闹到快响午时,人才散了。原本于清瑶还要客气留人吃午饭的,大房两夫妻却怎么都不肯,二房何氏就是想留下也不好开这个口了。
送走兄嫂,于清瑶才返回房里,还不曾和林华清说话,外头就传来妞儿有些惊讶的声音:“大爷?还请大爷稍候,奴婢去通报……”
目光相对,两人皆露出惊讶之色。林阔海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难道是落了什么东西……
匆匆转出去,迎了林阔海。于清瑶原本还陪着笑想要说话,却不想林阔海竟是尴尬地看着她,迟疑着道:“弟妹,可能让我和四弟单独说上几句?”
心中奇怪,于清瑶却不曾多问,笑着施了一礼,托词去厨房里看着火,就转了出去。
虽然是避了出去,可是她人却没有进厨房。反是叫妞儿搬了张椅子,就坐在院里,仰头看天。
雨过天晴,今天的天特别的蓝,这样仰头看着,格外的高,幽远而迷人,听说,大海就是这样深邃而神秘……
慢慢合上眼,她虽然没有刻意去听,可是房里的声音却仍能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