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选择的是桃月，而我之前对此竟然毫无所知。再一次被欺骗的感觉席卷了所有的神经，而且是被最最亲近最最信任的皇兄欺骗，这种心理上的落差感是任谁都无法言明的。

从小都爱淋雨，但是从没有因为淋雨生过病，因而大家都愿意纵容我淋雨。这次，淋雨之后却大病一场，晕晕乎乎，半睡半醒间。

林钦玉带我回了相府。

“妍妍，哥带你回家了。”皇兄来了，他的双手托着我的肩膀，将我拥入怀中。

“妍妍没有哥哥了，也没有家了……”我无力地窝在皇兄怀中，嘤嘤地哭了，“哥哥要把我嫁出去了，是不是？哥哥不要妍妍了，是不是？”

“傻瓜，妍妍永远是哥最最疼爱的好妹妹，哥怎么会不要你呢！不想嫁就不嫁，管他什么延霸皇帝什么西廷皇帝，哥不怕。谁敢玩强的，哥就带着哥的狼牙军灭了他！”皇兄慢慢地理顺我的头发，一如既往地温柔。

“是么？呵呵，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我不再哭了，心却还是空落落的，似乎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丢失了，而且再也找不回来了。

“那你愿意跟你哥回家了吧？敛华她们还在玉华宫等着你呢！大家找不到你，她们都快急哭了！”皇兄的大掌压在我的头顶，晃了晃我的脑袋，很像在喂一只哈巴狗吃糕点，“你还能走吗？要不哥抱你？”

“能走！不过，我想要哥哥背我，好不好？”我也不管皇兄同不同意，翻身趴在他背上，在他的头发上蹭了蹭咯咯咯地傻笑。

“你呀你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皇兄无奈地摇摇头，反手箍住我的腿，语气轻轻柔柔不像责怪更像宠溺。

我在想，如果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这是一种被幸福紧紧缠绕的美感。

“我一直以为妍是一个快乐而坚强的小公主，她从来不会流露出悲伤的情绪，更不会这样发狂地折磨自己。你是君，我是臣，或许我不该说什么，也不该问什么。但是，不管如何，我都不想看到任何人伤害她，即使是皇帝也不行。然，请照顾好妍。”林钦玉在皇兄背着我出相府的时候，站在一侧先淡淡地说，再朗声呼到，“臣恭送皇上！”

我紧紧地环着皇兄的脖颈，乖乖地窝在皇兄背上，明显感觉皇兄的脊背僵直，久久不能恢复。

“朕知道。朕带公主回宫了。”皇兄冷冷地说道，无奈而苍白。

后来回宫了，大家都很默契，没有再提那件看起来我有些无理取闹的事。我也不再去心妍小筑，事实再次证明我其实是一个胆小鬼。

桃月那之后就一直陪在皇兄身边，而且皇兄已经昭告天下了，立后桃月，于中秋再成婚并实行策后大典。原本可能成为皇后的四人都没有成为皇后，只能各回各家了。

七月中旬，送四人离开皇宫。这个决定看似无害，却最终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皇兄也以他自己的方式成全了我，让我选择自己的人生。我不喜欢的和不想要的都可以抛掉了，没有负担没有责任，追求理想的生活。

小时候，我很爱说些天南地北的胡话。

“哥，你说北国的雪真有如‘千树万树梨花开’一样美丽吗？我以后一定要去看看。”

“哥，西北边的沙漠上真有的‘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的三千年胡杨树吗？在那么干燥的地方怎么还这么厉害呢？还有，那里住的人没有水要怎么生活的啊？要是我可是去就好了，我一定帮他们找到水源，或者，在沙漠里种满胡杨树。”

“哥，沿着东边和南边的海的尽头是哪里啊？隔岸不是有岛屿吗？那更远更远的地方呢？为什么我们的船只能在河里不能去海里呢？我想说不定又和我们一样的土地和种族呢！”

“哥，你说北国以北全是常年不化的大雪山吗？没有人走到过最背最北的地方吗？”

“哥，我真的觉得这个世界好像真的可以更大的样子哦！我听说西廷迎来了很远的地方的使臣呢，他们来自穿越西部大沙漠还要往西的国家，他们带来了很奇怪的东西而且他们长得也很奇怪，比西廷人还怪呢，还有他们的语言和文字也和我们不同。我真想见见他们，或者，那天说不定一艘来自海外的船登陆舒逸，来着是那些比沿岸的小岛要遥远要广阔的土地。”

“哥，我现在好后悔不和你们一起好好学武功啊！要是我也有武功，我也会像闻风先生一样去西南的密林探险，里面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珍奇异兽和不知名的花草植被哦！可惜，闻风先生所述也只是冰山一角，根本瞒住不了我的好奇心嘛！”

“哥，洛城城主真的住的是比皇宫还要富丽堂皇的地方吗？母后就是在那里长大的呢！哥，为什城主每年都派洛绝来送我们礼物却自己不来呢？还有，哥，既然城主是我们的外公，为什么父皇不让我们这么喊呢？”

“哥，你说我的无丐军和你的狼牙军打起架来，哪边更厉害？不过，我才舍不得拿无丐军来打仗呢，他们可是人民的子弟兵，无丐军的名望高着呢！哥，你肯定羡慕死我了？”

“哥，流星为什么落下来之后，到哪里去了？”

“哥，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去清韵，而且我觉得那里的消息根本就不可靠！”

“哥……”

“哥……”

皇兄，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不管怎样，所有的一切不甘不愿，都在皇兄抱着我轻声地说“妍妍，记住，不是皇帝是你哥！”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此后的天空还是湛蓝湛蓝的，白云还是一团一团地，蓝得不再忧伤，白得不再遥不可及。

玉华宫的正殿，我在地图“笑傲天下”前，铺设了书桌，准备了文房四宝。我提起笔，亲手一笔笔绘制远嫁的路线。这个决定来得并不仓促，反过来，其实是经过深思熟虑而得出的结果。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条路，而像我一样可以任性地选择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未完待续）